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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崔白菀今天穿的是绣凌阁近来新出的青织金妆孔雀云缎罗裙,重工华贵,配上满头环钗,艳压群芳不在话下。 这原是崔行简攒了三个月的零花给她买的生辰贺礼。 如今却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衣料,只能收了起来,穿上侯府下人送来的备用衣服——是一件款式寻常的湖蓝绣绸罗裙。 她倒是什么衣服都能穿,就是可惜了崔行简的二百两银子。 崔白菀被拉到妆镜台前坐好,秋月春妆要给她梳妆。 头发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松散,被拆掉重新梳成更配衣服的望仙髻。因为衣服素朴,脸上便没有太过浓艳,只是轻施粉黛,略涂口脂。 杜若冰看着两个丫鬟给崔白菀修整,觉得有趣,细细打量起梳妆完毕的镜中人。 不似初来时的明艳娇媚,素衣淡妆反倒别有韵味,更似风中摇摆的百合般盈盈可怜,又如云雾仙子般高冷玉洁。 指尖轻挑起崔白菀的下颌,杜若冰学戏文中的纨绔道:“妞儿,给爷笑一个。” 崔白菀以袖掩面,秀眉似蹙非蹙,捏着嗓子道:“这可使不得啊。” 两人相视,笑成一团。 门外忽有丫鬟过来敲门传声:“宴席马上就要开始,夫人特意让我来问一声,两位姑娘还参加吗?”末了,她补上一句,“孙小姐已经修整好,等会儿就到。” 想来这是定远侯夫人怕再惹麻烦,想让她回避,不要再生事端。 杜若冰看向崔白菀,询问她的意思。 崔白菀挑眉,扬声道:“去,怎么不去,且等等,稍后便来。” 那丫鬟听了话,便转身离去。 秋月担忧道:“小姐,你真的还要去吗?那个孙家小姐再欺负你怎么办?” 崔白菀挑了一只步摇给自己戴上:“人家都晃到跟前来了,若不搭理,岂不失了礼数。” 不是不想卖定远侯夫人这个面子,只是她也实在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回到上京的这两年,她很少出面露脸,不知情的人都传她性情柔弱娇怯,怕见生人。 这可就是错了。 虽然她不爱惹事,但既然有人故意找茬,她也绝没有躲避的道理。 . 刚才她和孙馥仪的落水不过是段小插曲,宴会依旧在举行。 侯府请了乐班过来,吹弹奏鸣,丝竹袅袅,吟诗作对,也颇为风雅。另一边的女眷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笑。夜风骀荡,吹得人身软体酥,心旷神怡。 崔白菀与杜若冰走走停停,四处赏景,心情颇佳。只是两人所到之处,总有人偷觑,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声音。更有甚者,一边轻瞟崔白菀一边掩唇讥笑。 崔白菀偏头去看她们,她们又齐齐静默下来,假装无事发生。 这种当面嘲讽又不敢承认的做派,当真恼人。 崔白菀特意去听一耳朵,这些人谈的也就是前几日捉亲沈思洲和刚才落水的两件事。 说来说去的,不知是第几个版本了,没意思。 想来也就是为了揶揄她,想看她的笑话。 可是这些人不了解她,她这人可坏得很。她不痛快,旁的人也休想痛快。 崔白菀一挑眉,盈盈一笑,走到笑声最大的几人身后,曼声道:“姚jiejie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姚菱当然是正在调侃崔白菀狼狈落水的姿态,她说到正酣处,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当事苦主的声音,身形一颤,剩余的话便都哑了。 “没、没说什么呀。”姚菱转过身来,干笑几声。第一次说人闲话被当场抓住,她有些慌神。 明知被议论嘲讽却不羞不惭,一脸坦然,甚至还凑过来明知故问,这、这怎么会是那个性格懦弱的崔白菀能做出的事。 崔白菀见姚菱支吾,嗔道:“刚才明明看见姚jiejie说得有滋有味的,我一来却什么都不说了。怎么,说的话我听不得?” 语气虽然散漫,但却正戳中姚菱的痛处。姚菱讪笑道:“确实没说什么,只是在谈论现在流行的话本子呢,无趣的很。” 刚才还跟着一起嘲笑的其他几位小姐,被崔白菀说得尴尬,一时也都讷讷无言,不敢直视崔白菀。 同为落水的孙小姐至今还没出来,而另一位落水的崔小姐已经开始大摇大摆地找茬了。 上京的大户小姐们都被教导要知书达理,宽容忍让,何曾见过这种明刀暗影的情景。 园子里的其他声音一时间都渐渐弱了下去,众人全悄悄竖起耳朵在听墙角。 崔白菀摇着团扇,笑道:“可不巧了么?我呀,最近新看了一个话本,特别有趣,姚jiejie想听吗?” 姚菱的父亲不过是户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根本不敢得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崔雪平。 即使姚菱知道众人都在等着听她的回答,知道崔白菀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不会好听,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是什么话本子?” 崔白菀压沉音调,原本清脆的音色变得缥缈游离:“从前有个书生,这个书生表面上看起来斯文有礼,背地里却常常编排邻居的闲事。因为无人可说,就每天半夜说给自己养的家禽听。 “有一次他正说着的时候,突然有个狐妖跳了出来,朝书生张开血盆大口,要生吞了他。书生说自己不好吃,让狐妖别吃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