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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顺着风传来,却包含着戏谑和嘲笑。 黎闻天后背一凉,转身就见沈淮宁坐着轮椅出现在身后,撑着下颔在轮椅的扶手,面容放松,眉眼多了几分笑意,月光拂下,尽显孩子气的轻蔑,倒像是在看些什么好戏。 “上!上将军。”黎闻天连忙俯身颔首,目光忍不住瞥他身上的玄紫官袍。 那是官级最高的官员才配用的官袍颜色,位及首辅,是所有官员仕途的毕生所愿。 黎闻天心下一紧,不就是靠父亲军功和家族庇佑才到今日的位置,如今还腿瘸了,被收回兵权,又有什么可威风的...... 想到此处,他苦笑几声,应道:“上将军,您在.....在说些什么,下官实在是!” “早在她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将她在天宁山村之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也包括你,徐闻天。” 沈淮宁往后靠向椅背,尽显慵懒,“你祖上其实姓徐,约莫百年前在京城为官,却没想到先祖因贪赃救灾款一事,全家被流放到边塞之地,几代人辗转,你父亲改名换姓,到天宁山村做了个掌事,还一直希望你能考取功名,重新为官,再入京城,我说的对吗?” 黎闻天仍保持着的拱手礼在原地,瘦弱的双肩微微颤着,额间浮出冷汗,沈淮宁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打下,几乎将他罩住,看不出一点光。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可没那么多心力管。”沈淮宁缓缓说着,轻松转着轮椅到他身边。 微不可见地,黎闻天长舒一气,不料却听一声轻笑。 “可至于你的官位,我倒是很怀疑。” 一句落下,黎闻天如晴天霹雳般,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沈淮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老实说刚刚袁青木只是初步打探一番,他亦是怀疑黎闻天与平常官员不寻常的一面,加之先前他寄给许明奚的信。 他继而道:“我问你,‘行赏忠厚之至论’,此题该何以解答。” “啊!”黎闻天顿时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试题,而且这题怎么...... “这是你们此次的科举的试题,仁者施行刑赏以忠厚为本,应当坚守儒家仁政思想,褪去浮靡艰涩之风,可我这上看下看,你怎么都不像是你文章中所写那般仁义忠厚啊!黎大人。” “上将军。”扑通一声,黎闻天跪了下来,“此事,确是下官未考虑周全,冒犯了夫人,是下人之过,下官定会和的下官所写那般,做个仁义忠厚的朝廷官......” 蛇蛋长一般的的慷慨说辞缕缕不绝,又是混迹官场中的话术,黎闻天、喉咙微动,仍僵在原地不敢动,鬓间的冷汗滴落到青石砖上,如墨花四溅般。 沈淮宁恹恹地抬眼,疑虑分毫未消,打断道:“我是个武官,你们文官那一套对我来没有用,至于你是不是个仁义忠厚的朝廷官,我也不在乎。” “我......上将军。” 他喃喃应着,抬眸一看,对上他的目光,堪堪与他平视,乌黑的眉宇端的是久居高位的威严,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末了,沈淮宁眉心微拧,冷声道:“不准再来烦她,她和你,没有关系。” 说至此,他剑眉稍抬,唇角勾出一抹笑,就转着轮椅而去,消失在月影翻涌下。 只留黎闻天一人,腿一软,摔倒在地上,手抖得筛糠子般,仍未回过神来,如劫后余生般。 不可能!他的官职和科举文章不可能会被看出问题,这一切都只是沈淮宁来吓吓他而已,所有痕迹证据都抹掉了,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 殊不知,一墙之隔后的甬.道里,李烟芷正伫立在一旁,将这三人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捻着涂有蔻丹的玉指,看向侯在一旁的小福子,笑道: “小福子,竟没想到还有这场好戏看啊......” 小福子眉眼含笑,一如多年地陪在她身边,点头应着。 待黎闻天怔怔地反应过来,攒了许久的气力才缓缓起身,走过浮掠光影小路,余光却发现闯入眼帘一脚艳色衣裙。 打眼一看,就见妍姿艳质的女子向他走来,浑身凛然着天潢贵胄的清冷,却又美艳动人,微微淡笑着,却不觉一丝一毫的笑意。 黎闻天顿时被眼前女子的容貌所吸引,愣在原地。 小福子一甩拂尘,轻咳了几声,“大胆,还不快拜见江陵长公主!” 黎闻天回神,吓得拱手行礼,“下官拜见长公主,多有失礼,望公主恕罪。” 惊魂未定,手依旧抖着。 现在一说起长公主,自然当属这位江陵长公主不可,当年先皇的子女也只剩下她和他们低品级的官员没什么机会见到李烟芷,可在他们中早有传言,这位长公主生得美艳,能摄人魂魄,可蛇蝎心肠,不仅干预朝政,还出手毒辣,许多上书弹劾她或大相国寺的大臣,都一一被她暗中剪除。 思及此,黎闻天如临大祸,今日真不该来寻许明奚,屡屡碰壁。 李烟芷漫不经心地拢了下衣袖,早已习惯常人对她的恐惧,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走过去,倾下身来,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颔。 “长公主?”黎闻天哑声唤着,浑身止不住地颤着。 抬眸就对上她漆墨乌黑的眸子,无波无澜,瞧不出一点情绪。 “没想到今年秋闱入选的新官,长得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