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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车内的阿渺,借着陆澂暂时离开的工夫,迅速直身坐起,银针刺xue、变换嗓音。 霜华则扶起雪影,动作麻利地为她包裹伤口。 各人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 另一头,陆澂向那两名护卫询问当日刺客行刺王迴时、所用的具体招式。两人一面演示,一面回禀道: “当时第一名刺客被我们以围阵阻挡住,疯了一般地硬闯上来,我们本来以为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必定能抵挡住那人,可谁知又冲过来第二名刺客,劈出一招极快极刁钻的刀法,将我们的防御一下子就击破了。” 说着拔出刀来,演示了一招在平地间凫掠而起的攻袭手法,“就是这样。” 接着又道:“头一名刺客杀了郝将军之后,就好像突然没什么力气了,属下听她喊了声‘速战速决’,声音听上去像是个女子。” 另一名护卫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又补充道:“那晚下着暴雨,衣衫尽湿,属下瞧着伤王大人的那名刺客,身形看上去,也像个女子……” 陆澂良久沉默,末了,摒退诸人,兀自静思不语。 如此说来…… 那晚在子云草庐围攻他们的,当真,竟……是祈素教? 神策军的人,将四周的街巷严密地控防起来。 陆澂重新上马,听了神策军统领回禀的一些事宜,又返回到阿渺的车前,踯躅半晌,隔着帘子问道: “殿下,可好些了?” 阿渺清了下喉咙,与霜华交换了个眼色、确认声音听不出破绽,缓缓开口道:“我没事了。” 陆澂挽着马缰,斟酌道:“刺客在逃,眼下京城并不安全。殿下若不介意,可先随我回府。” 阿渺摁着帘角,沉默了会儿。 “我还是回豫王府吧。” 她声音轻微,“还是……不要麻烦你的好……” 陆澂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攥起,想起之前在慈恩寺对她说过的话,心口刺痛,隔了许久,方才吐出声来: “可我有话,想对殿下说。” 他语气低微,胸中像是滚着烙铁,抬眼盯着垂落的车帘,等待着。 阿渺明白自己的计策起了作用,不动声色。 太过配合,反倒容易让人起疑。而且既然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那陆澂这边她可以先且放置,将注意力转去更重要的事上…… “我现在心里怕的很,不想去不熟悉的地方。” 她语音低柔,话语间却有一丝不容退让的坚决,“再说,若是去了楚王府,将来只怕……就回不去豫王府了。” 陆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静默了片刻,调转马头,吩咐护卫:“送长公主回豫王府。” * 陆澂封闭城门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陆锦霞从府吏处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立刻出动府兵,堵截住欲带神策军搜查外城的陆澂,要他立刻进宫。 陆澂策马行至宫门,远远望见jiejie府中的马车已经等候在此。 锦霞压着声,语气责备:“你明知道父皇最忌讳什么,还偏要擅自做出这种决定,是想等着他给你定罪不成?” 陆澂神色平静,“阿姐不是一直想要玄武营的指挥权吗?” 锦霞不解,“你的意思是?” 陆澂今夜心绪缭乱,实不想再在旁的事上再与jiejie争执,“玄武营虽被压制住,但祈素教的事若不闹大,又如何动得了兵权?” 封城门,当然是为了捉刺客,但……也确实可以借此去下另一步棋。 锦霞渐渐反应过来:“丹阳郡的事,也是你设的局?” 她既惊又诧,望着弟弟的目光中又有一丝喜色,“你这孩子,做事怎么总是无声无息的!” 锦霞甩下车帘,犹豫了一阵,“反正都来了,还是进宫去跟父皇解释一下。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姐夫和王歙他们传个话,让他们把中书省收到的急报连夜送进来!这事你既然想闹大,就索性闹起来好了。” 语毕,吩咐了一声,马车辚辚驶入宫门。 作为当朝唯一嫡出的公主与皇子,锦霞与陆澂的地位,始终牢牢居于阮氏所出子女之上。 陆元恒宠爱幼子,给了豫王骑马入宫的特权,也就不得不授予锦霞和陆澂同样的权力。姐弟二人的车马一路径直入内,到了承极殿侧,方才各自下车下马,由宫侍迎接着,去了陆元恒此时所在的偏殿。 偏殿之中,夜灯高悬,辉映珠帘金柱,昭显着皇室独有的尊贵堂皇。 陆元恒一袭玄色衣袍,立于铺陈在玉石地砖上的巨大舆图前,正与许落星和张隐锐二人讨论着什么。他如今虽承帝位,却还保持着从前将帅的作风,夙兴夜寐、喜研战局。 见到陆澂姐弟随着内侍官入内,张隐锐连忙上前行礼:“楚王殿下,大公主。” 他因为从龙有功,从玄武营的主将、一路升为了大周朝的辅国将军,位高权重,深得陆元恒信任。而昔日为玄武营谋士的许落星,如今也受封了麓陵县公、领秘书监一职,依旧是陆元恒最为依仗的智囊。 陆元恒侧目瞧见一双儿女,并未搭理,而是转过头,继续与臣子们讨论军情。 他握着用来指点舆图的铜杆,在掌心轻轻敲击着,“朕应下了与北齐的联姻,中原一带战事稍停,如此一来,萧劭必然会放松对南朝的戒备,将重心转到西北的周孝义身上。许卿以为,朕若是想找机会剿灭北齐与安氏,应该选怎样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