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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遇大概还不了解我们的节目,这是一个家庭类的节目,除了你和裴哥,当然还会有其他家长和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像老演员肖华和他女儿...啊,当然你也不用太害怕,毕竟是你第一次参加综艺,戚放也会参加,他不知道哪里找了个小屁孩当他叛逆期的弟弟...”

    肖凌见车里的氛围实在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起了这档节目,“裴哥现在在圈子里的口碑一落千丈,咱们选择这档节目的目的就是为裴哥塑造一个居家好男人形象,争取甩掉‘家暴’这个词在他身上的标签,所以在节目里你的形象就是一个不断作妖的叛逆期少年,裴哥则是无下限地宠你的溺爱家长,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我,可以。”

    “我不同意。”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车里又是一阵寂静。

    江安遇看着无理取闹地裴应声,声音沙哑但也足够理智,“恢复你的,声誉,我有,义务。”

    “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用钱来衡量?”

    即便他的回答在裴应声意料之内,也足够让裴应声难堪。这些天江安遇无数次试图和他撇清关系,无数把利剑插进他的胸膛,他都一一忍让。

    偏偏江安遇那一身的刺近来不收敛,他只要稍微一靠近,青年就像只炸毛的猫,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皮rou。

    “江安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

    长久的沉默。

    江安遇打开车窗,透出一条缝隙,看着稻田里的绿意在眼前快速地后退着,后退着,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看不见,就像他和裴应声的感情,无疾而终。

    洇着湿意的眼眶一点点被风吹干,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想,没办法啊,不市侩该怎么活下去呢。

    没有钱,师兄没有办法接受更好的治疗。

    没有钱,他害死了维也纳。

    没有钱,他甚至连自己这一身的毛病,都看不起医生。

    不是走投无路,哪有人愿意市侩。

    ‘噼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安遇腿上被什么东西砸中。他低头,是过敏用的疹子膏药和治疗他嗓子的药,只有裴应声知道药的用量。

    那些药上密密麻麻的外文字母,不用想也知道价格不菲。裴应声一向大方,从来不吝于对他这个情人花钱。

    那他就再市侩一些,收下这些药膏,“谢谢。我会尽,快养,好。”

    裴应声的眉头皱的更甚。

    ...

    拍摄的地点在京郊的几个小村庄。

    江安遇和裴应声到的时候,其他人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哪管裴应声在圈子里的名声再烂,这些人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然而拍摄从这些人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江安遇最先发现角落里的摄像头,想起肖凌的话,他猛地转身,像个被宠坏的小朋友一样,猛一巴掌拍在裴应声手腕上,往车的方向走过去。

    “说了,我不,要来!”

    裴应声微微皱眉,低眸看一眼被江安遇扯皱的衣服,转身跟上他的步子。身后的摄像机要跟上来的时候裴应声倏然顿步,眉眼压得极低,“别拍,那段掐掉。”

    扛着摄像机的大哥一愣,小声同他讲,“...可是我们这个是直播啊。”

    “别跟过来。”

    裴应声一出来,弹幕的数量显而易见的多了起来。

    【刚才那个我没清脸,就是那天裴哥说的‘小朋友’吗?救命,他看起来真的好没有礼貌,怎么会有人被宠成这样,难怪裴应声那天那么生气,去酒吧喝酒!】

    【要我说也是,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变形记》收不收了,送他去变形吧救命,那一巴掌直接打在裴哥手腕上,手背抽红了已经。】

    【愣着干什么啊,过去拍啊,不拍怎么制造热点...啊,不是,不拍我们怎么看清那小屁孩长什么样子?】

    隔着远远的镜头,众人依稀只能看到在高粱地里两个争执的身影。

    “江安遇,我们安安静静上个节目不行吗?”裴应声双手摁在他肩头,控制着江安遇,可本来江安遇也没打算走。

    “肖凌的狗屁人设,让他自己去演!”

    裴应声带他参加这个节目,本意压根不是什么洗白。

    远离了镜头,江安遇远比裴应声要冷静的多,他有些看不懂裴应声眸子里复杂的神色,也想不通当初在看守所裴应声的说辞明明是想立住人设,为什么这时候又心疼了。

    可是他这人一向随心所欲,反复无常,兴许过了今天,他又会想昨天那会儿他为什么要心疼江安遇那个市侩呢?

    “如果,你配合,我们早,点结,束工作。”江安遇说。

    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裴应声低至沉默的声音。

    “你是不是恨不得马上从我身边消失?”

    “不。”

    短暂的音节掷地有声,裴应声眉眼和心口片刻的松弛。

    然而眼角的快意还没来得及,他就听到眼前人字字珠玑,恨意仿佛浸透了每一个字眼。

    “可恨我,没有,资格做,筹码。”

    “师兄无辜,你,凭什么,利用他?”

    可恨他没有资格做筹码。

    青年已经走了很远,裴应声耳边循环的却还是他那句话,那恨意实在是太强烈,腐蚀的他眼睛发酸,几乎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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