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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容蓉抬起头来,脸上温柔散得一干二净,她让庆春小心抱起蛮儿回房睡,自己依旧看着窗外的雨。 此时已近傍晚,只是连绵的雨,让整个世界都呈现着一种阴沉的灰白姿态。 她听见身后脚步声接近,未曾回头,轻声开了口,“姑姑,你说,这场雨得下到何时才会停。” 玉禾抬眼看去,看见她未施粉黛的苍白脸庞上,透着一丝脆弱。 这丝脆弱有种异样的美丽,轻易的就会引起自身毁灭。 玉禾坐在她身侧的矮凳上,拾起蛮儿落在地上的布老虎,宽慰着她的信,“公主无需忧心,这雨下不过明日,便会停了。” “那人,奴婢已经送去了,无人察觉。” “公主且宽心,保重身体。” 赵容蓉笑了笑,笑意却不曾抵达眼底,她看着连成线的玉珠从房檐上下落,砸在地上又碎的四散。 “我今天与陆湛见了一面。” “他问我这五年过的好不好。” “这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素娘早死在了五年前。” “我怎会过得不好呢。” 她堂堂一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吃穿用度、人际往来一概不用她cao心,她每日里最多烦忧的事情,不过是今夏时节,京城里流兴什么头饰,衣裳样式。 这日子,又怎会过得不好。 当年她还太年轻,却又自负而不自知,远去江南散心,一时兴起学做湖上采荷女。用素娘的身份与陆湛相识,相知,还荒唐的成了亲。 原以为那不过是江南一梦,也自信的以为所有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素娘只需活在江南那一年,她毫无牵挂的让素娘死去。 可老天爷许是见不惯她的自负,这世上还会有人记着素娘。 可笑可叹。 玉禾微微皱眉,眉眼间沾惹上了担忧。 当年赵容蓉心烦郁郁,不想留在宫中,陛下疼他,便依了她,许她出宫散心。 左右当年无论去哪儿,都比留在京城更能让赵容蓉开心。 去江南只是赵容蓉临时起意想去看看风景,不曾打算长留。 可是谁也没料到会在江南遇见陆湛。 玉禾当年随赵容蓉出宫,陪伴左右,自然也同陆湛,不……同玉绥是认识的。 当年玉绥也不过是二十的年纪,家境贫寒,孤儿寡母的住在杨柳巷,平日里做着护送货物去往各地的买卖养活母子二人,上孝其母,下护着那些个被随意欺负的小乞儿。在杨柳巷方圆十里,名声极佳。 这个是个活的善良、平凡的普通人。 这样的人,如何都不可能同赵容蓉有干系。 只是缘法自然,公主隐姓埋名于江南散心,谁料玉绥竟也是如此。 听闻赵容蓉今日见了玉绥,玉禾眼皮一跳,“公主,您不该见他。” “如今尚且不知他的意图。” “您应当保全自身。” “姑姑多虑了。” “罢了,不过是件小事。” “不值得一提。” 赵容蓉浅浅一笑,她肤色极白,便衬的耳畔边那枚清淡渺小的红痣显眼起来,它生在隐秘处,暗自无声的目睹了这世上发生的一切。 “再有三日,皇祖母就该入宫了,寿礼可有备下?” 她神色淡然,就好似真的提起江南旧事,不过是一时感慨,过眼便被抛到了脑后。 玉禾随着她的话转换了话题,“那几株山参都炮制好,已经装盒……” * 玉王府,许多年不曾住过人,就连一直长留照料打理王府的仆从也都已经变老,不够得用。玉绥入京前,从玉部带来的随从也只有四五个人,原是打算来同陛下见上一面,就离开此地,不曾想如今王爷铁了心要留在京城。他们这点儿人于一座偌大王府如今住进了主人家而言,并不够用,也不体面。 昌隆帝对这位被他召回京的幼弟很是关怀。 先后派内庭选送了好几批侍从到玉王府选用。 碎星跟着玉绥去过玉部的玉家祖宅,那里依山傍水,屋舍极大,却不比京城这一处玉王府来的规矩多,且伺候的人也多,他粗粗的算过,光是王爷院中伺候日常侍女就足足有二十个,其它处的侍从更是多了,他光是认人就已经需要花不少时间。 他提着灯笼,刚入了院门,走在长廊上,便迎面而来遇到一行垂头丧气的侍女。 陛下派了许多人前来伺候,可这些人无一人能近他家王爷的身。今日这批侍女想必也是被王爷拒绝,明个儿又要被遣回内庭。 侍女们看见他,便停下同他行礼,碎星还不习惯,“你们都下去吧,王爷这儿有我伺候。” “是。”侍女们回道。 碎星收拢伞,放在窗台上,这才抬手敲门,“王爷?” “进来。”里头回了话,他便推门进去。 碎星走进去,只瞧见玉绥正埋头看着书,他叹口气,“王爷,这都第三批侍女了,明个儿内庭定又会送人来。” “他们送人来,我就送回去,又有什么关系。”玉绥不在意,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碎星开始cao心,“王爷,我们来前,二将军交待过,京中局势不明朗,咱们来,肯定会引起满京城的关注。” “而且陛下越是对王爷好,王爷在京中的处境就越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