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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湛撤回视线,调头看向随行伺候的六河,用极其匪夷所思的口吻,“她是真觉得我发现不了有人跟着吗?” 第32章 ◎肋骨疼◎ 该拿皇后这一车人怎么办,赵崇湛也在做权衡。 去往北地的这一路,注定艰难,不是每一任皇帝都有容人的雅量。生在帝王之家,手足相残是最残忍的常态。 皇后时而愚钝时而敏锐,两者交替起来毫无征兆,起先怕引起她突如其来的警觉,给她配的三个车把式都不是侍卫。 一个上蹿下跳的皇后,俩糊涂丫鬟,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厮,还有一个空会使膀子力气的北地钱串子,再加上仨老中青车把式,万一发生什么危险,一群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应该伴行才更为稳妥,无论是派人近身保护她,还是护送她到其他安全的地方,都要便宜得多。只是吃一堑长一智,皇后不主动兜搭,他不会轻举妄动,如果太主动了,她那颗豆腐做的脑瓜仁儿恐怕又要胡思乱想,觉得“皇帝”要给她下套钻了。 他从窗格向外望去,满目的青翠,要行事,眼下还算安全,还没走出顺天,只要新帝脑子还没坏得完全,就应该不会迫不及待挑在这种不能将自己摘出来的境况下下手。毕竟做王爷和做皇帝是不同的,做王爷时瞻前不顾后,顶多被背地里臭骂几句没有王法。而当了皇帝,就有诸多牵制,必须懂得如何权衡、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他拿出堪舆图展开,笔直修长的指尖在图纸上的山川水流间缓缓划过,停住,前方三里有一线狭长山坳,两侧都是崇山峻岭,前后只有一条道路,逃无可逃,是最佳的行事地点。 他抬手,命六河去吩咐随扈侍从,“你挑几个人,面孔生些的,换身山民的打扮,扮作山匪,劫后面的车马。” 六河强压着满面地惊恐领命去了。 赵崇湛慢慢卷起图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山匪为什么明明看着有大队侍卫,还不长眼地偏往刀尖上撞? 只能寄希望皇后到时候慌乱了阵脚,脑子转不过来吧。 * 为了跟镖师们接上趟,顺带密谋一下绝世妙计,夏和易刻意让车把式放慢车速,落后了王府车队许多。 距离一直拉长,直到远远瞧去,人影只有蚂蚁那么大小,她才放心和镖师头子见上了面。 可惜只一眼,她就发觉绝世妙计不能成事了。 那镖师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的,那大胳膊肘,抡起一拳都能打死三个她,再说是一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山民,实在不如何合适。 夏和易抱膝蹲在车辀上,着实苦恼了一阵。 但是不要紧,人是活人,绝世妙计也可以变通,她很快想出了另一个绝世妙计,重拾笑脸,“要么这样,有人骗你们进城做工,但是不给结工钱,你们远远瞧见我的马车,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就以为我是那黑了心肠的掌柜的。” 镖师们的晒得黝黑的脸上神情复杂。走镖的年数多了,押货最多,护人也常见,不能明说的事儿也不是没碰过,这趟原以为是送一个好日子过厌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家小姐去北地,没想到路上还要干唱大戏的活儿。 夏和易见没人接话,便使了个眼色,让秋红踅身抽了几个钱袋子出来,递给瓢把子,笑道:“袋里装居米①,您拿回去,请并肩们②吃酒。” 都是她从不知道哪本闲书上看来的黑话,可惜只记得三两个词了,说得不伦不类。 那镖师接过钱袋子,托在手里掂量掂量,抛起来,砸在掌心里沉闷闷的声响。 有了银子,一切都好说,讨好的笑脸立刻奉上,还有心思以不伦不类的方式回应了她,“瞧不出来,您还是个现份儿③。” 银子使出去了,都能活动起来,横竖她有钱,没什么心疼的,尽管她妙计连出,总归是孤掌难鸣,一定要大家伙儿一起配合才能成事。夏和易不放心地叮嘱道:“他们可是正经侍卫,不能真打起来,不提输赢,万一他们二话不说要扭送官府,咱们就够喝一壶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及时放下刀枪,我一得救,你们就停手,我一使眼色,你们就求饶,听明白了吗?” 镖师手里掂量着额外收的银钱袋子,既然没过镖局的明账,那就是谁也不知道的私钱,心里脸上都乐开了花,“这事儿咱们兄弟虽然是头一回干,但既然收了您的好处,您放心,咱们旁的没有,就是义气管够,保管给您从头到尾干得利利索索的,绝不添麻烦。” 夏和易信心十足了,“那我就指着您了。” 瓢把子直拍胸膛,“不是小的吹嘘,在顺天的地界上,再没有比小的更熟悉地形的了。再往前走两三里地,有处山谷,细细的一线天,咱们喊打喊杀的动静大些,保准前头听得见。” 镖师连说了好几句“放心”,一列向后隐退在夜色中,踩点儿做准备去了。 连续不断的吱嘎声听得人昏昏沉沉,夏和易靠在春翠的怀里睡了一觉,迷迷糊糊打着哈欠坐起来,又嚼了几块干饼子,见车外的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连绵不绝的青山,在夜幕下浓如墨汁,白日里青翠生机的树林被夜风吹得晃起来,攒动的暗影像魑魅张开的爪牙。空气并不因入了夜而凉爽下来,依旧令人口干舌燥燥热难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