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页
沈梁高中毕业后经由父母安排在罐头厂做工人,平常是三班倒,这会说:“我昨天跟人调的夜班。” 那多吃不消啊,沈乔道:“其实你不用来接也行,我们自己去招待所就行。” 他们这回回来不住家里,也没有富余的地方,加上父母的态度未明,因此家门口的招待所就成最好选择。 房间是她提前让沈梁定的,他至今仍旧不大赞同,说:“要不还是住家里,我睡客厅就行。” 反正他是光棍一个,睡哪都一样。 沈乔还能开玩笑,说:“我们进门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轰出来呢。” 这话是能当着丈夫面前说的吗? 沈梁瞅着姐夫的脸色,打圆场说:“哪能啊,到底是亲生的。” 就是亲生的,才这样多思多愁。 正因为曾经拥有过父母拥有的宠爱和呵护,才越发为现在的局面叹息。 沈乔道:“行啦,咱妈什么脾气,我比你更知道。” 沈梁一下子不吭声,半晌还是道:“那你们晚上家里吃饭吗?” 又说:“大嫂二嫂上班前还跟我念叨呢。” 沈乔对两位嫂嫂也不是很熟,只这两年有过人情往来。 哥哥们给她寄东西,她也给回礼,就像是普通亲戚之间。 她心想还是痛快把这件事办了,点点头说:“行啊。” 沈梁明显是松口气,送他们到招待所后回家。 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妈带着两个侄子侄女,小孩子吵得不行,正在屋里扯头发打架。 刘爱红分明知道小儿子今天去干嘛,不阴不阳道:“还知道回来啊。” 也不知道是说哪个。 但到底是唯一的女儿,当时不管有多少对孩子离家出走的愤怒,今时今日都在消散,可是作为父母那种不被挑战的权威还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有个忤逆女。 当时满家属院多少人看他们笑话,张顺一家多少刻薄言语,都留给这一家子来承担。 她至今想起来都要拍桌子,猛地一下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衣服收进来。” 要换以前,沈梁会抖两下,但开始挣钱的人不会像过去那样畏惧父母。 说起来虽然残酷,不过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因此他道:“我姐说晚上来家里吃饭。” 来什么来,谁允许的啊! 刘爱红站直说:“想也不要想。” 沈梁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他姐的。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正是他姐想看到,因为被原谅的人总是更容易拥有负罪感,但更强烈的愤怒能让人理直气壮。 他道:“那你得跟我哥说去。” 成年人逐渐看清世界,能察觉到父母和两个成家立业的哥哥之间的气场在变化。 果不其然,刘爱红一下子气短说:“我跟谁也不说。” 这也是她的顺梯子下。 这边母子俩之间的博弈有结果,那边沈乔也在和郑重说话道:“不管晚上怎么样,明天早上去一趟我奶奶家,下午去我外婆家。” 郑重点点头,从胸前口袋掏出红包壳说:“要给多少?” 新人上门,总该给意思意思。 沈乔道:“就四个老人家各给五块,我爸妈给个十块,小孩子给个一毛就行。” 倒不是故意充大方,而是确实想让长辈们觉得她嫁得不错,毕竟结婚的时候大家也都给他们上了礼。 郑重惊讶道:“舅舅不用给吗?” 按光明大队的规矩,舅舅是至亲,新女婿总是要周到一点的。 沈乔摇头说:“沪市没有这规矩。” 又数着带来的土特产说:“有烟有酒,挨家挨户送,已经是厚礼了。” 郑重一切都听她的,颇有些紧张道:“那就好。” 看这样子,确实是第一次上门的架势。 沈乔本来想打趣两句,想想还是严肃说:“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郑重人高马大往那一杵,没有联想过“欺负”两个字会跟自己有关联。 他理理自己的衣襟说:“都是我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该呢,沈乔觉得还是给他一点甜头吃。 郑重被她撩拨得不行,忍耐道:“乔乔。” 待会就要出门,再下去就要耽误时间了。 沈乔撒娇地赖在他怀里说:“怎么,现在就开始迁怒我了?” 真是祖宗,郑重摸着她的脸颊说:“晚上你就知道。” 沈乔吃吃笑,猛地坐起来要穿鞋。 但沪市天比浦化冷,她呢大衣的扣得紧紧的,弯腰变得有些费力起来,她不由得抬起脚看人。 只一眼,郑重就知道她的意思,老老实实蹲下来。 起身的时候还顺便给她戴好围巾,绕着脖子两圈。 沈乔站起来原地跳两下,只可惜没有大镜子可以欣赏她这衣锦还乡的打扮。 要知道,为这次回沪市她也是下血本,几乎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她手抚着大衣上的褶皱说:“挑战正式开始。” 她这话也不是虚的,毕竟老沈家是住在家属院,家家在这儿都是住一二十年,街坊四邻不知道多熟悉,哪怕好些年不见打个照面都能认出来。 更何况沈乔是名人啊,就这漂亮脸蛋就让大家印象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