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莲人设不能掉(穿书) 第172节
咸绪帝咳得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刚接过茶盏茶水便洒了一手,他强忍着颤抖,低头灌了一口茶水。 守在外面的公公早已经听到了动静,担心地低声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去叫太医。” 咸绪帝指了指半敞的窗户示意谢殊去关上,待风停下,又灌了两口茶水之后这才勉强的止住了咳嗽,他清了清嗓子,阻止要去叫太医的公公,闭上眼睛轻喘。 方才猛烈咳嗽泛起的红晕已经褪下,咸绪帝脸色惊人的白,谢殊也不免说道:“陛下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喘了一会儿气,咸绪帝这才睁开眸子,坐直身子,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无事,不过是一些小毛病罢了,太医瞧了也无用。” “可……”看着咸绪帝惨白的脸色,谢殊欲言又止。 咸绪帝却指了指桌子上的供词,径直打断道:“你是说最近京城风波不断,都是这些当年逃出去的宗亲在作乱?” 谢殊只好压下劝说,继续回禀道:“这些逃出去的宗亲并没有四散逃亡,还是集合起来,流连各地收纳周国旧部残存势力,组建了一个江湖帮派,玉全帮。” “这些年来,他们越演越烈,已经插手到了朝堂之上,不止京城……” 谢殊抿了抿唇,“江陵首当其冲,被玉全帮的势力渗透不少。” 江陵位置特殊,连东南接西北,不仅占着重要的运输码头,这里也曾是周国的地界。 当年周国国灭,这里才被吞灭,成了自国的领地。 可当年一战,自国也伤亡惨重,对于猛然扩张的领土并没有太多的官员可以调配,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乡郡都是沿用的周国固有的投诚官员,也因此让这些周国宗亲有机会乘虚而入。 江陵便是如此。 此地这两年虽然重要,但当时还并没有发展起来,乌江河也没有挖通,又因战争的摧残而城池尽毁,这么一个残局并没有得到先帝的重视,当时的江陵郡守便是周国的旧将。 而随着乌江河的挖通,此地这才变得重要起来,可当先帝开始派遣官员来此驻守时已经变得为时已晚。 光看刘川的账本便知,这里简直可以说是玉全帮的领地,每走三步便是玉全帮手底下的铺子,也难怪戚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将在刘川府上搜罗到的账本递上,谢殊沉声说:“他们这些年在暗中发展了不少势力,刘川一个小小的商人便与这许许多多的富商和官员挂钩,也正是因为他每年都朝这些人府上送了不少的礼,这才多次偷偷运送货物而不被发现。” 这册账本沉甸甸的,厚的咸绪帝都眼皮一跳,不顾歪倒在桌上的茶盏,快速地翻动着手里的账本。 刘川很谨慎,管家被审讯时也说,很多东西他都是即看即销毁的,所以他府上除了这册账本也并没有留下任何与官员的书信往来,就只有这本账册可以定罪。 只是蹊跷的是这册账本上并没有与余忠福相关的账目,能定余忠福罪的洛安也并没有抓到,而谢殊身上虽有刘川的另一份口供证词在,此时也没有贸然开口。 他也有私心在。 此时把刘川的这份证词递上去,固然可以定余忠福的罪,但戚家的事也就要被捅出去了。 刘川的口供涉及戚家。 谢殊此时还不敢递出去。 深吸了一口气,谢殊轻轻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万般情绪,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十五岁进锦衣卫,一直谨记锦衣卫铁律,把清君侧查污秽当成此生信条,从未逾越过,像这样瞒下证据不报,还是他当差数年头一回。 内心不可谓不动荡。 “好,好!”粗略地扫过账本之后,咸绪帝眉宇间染上戾气,他将这册账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好一个玉全帮,好一个江陵,好一个周国残孽!” “玉全帮,玉全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这是早早谋划着要造反!”咸绪帝猛地站起身来,又狠狠地咳了两声,手扶着桌子这才稳住身形。 谢殊垂首,“陛下息怒,小心龙体。” 咸绪帝怎么能息怒,他重重地将手边的茶盏挥出去,茶盏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咸绪帝却仍是不解气,一连将桌子上的奏折都掀翻了去,最后身子无力,靠在椅子上只喘粗气。 宫殿内寂静无声,只听外面哗啦的雨声和咸绪帝粗重的呼吸声。 沉默,沉默…… 气氛如同绷紧的直线。 不知过去了多久,咸绪帝的脸色实在是太不好了,谢殊皱了皱眉头,刚想叫太医,就见额上青筋直蹦,努力克制怒火的咸绪帝猛地抬起头。 他咬着牙说:“查,给朕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谢殊低下头,沉声应是。 手撑着桌子,咸绪帝看着谢殊,道:“朕命你私底下暗查此事……不,不。” 深喘了两口气之后,咸绪帝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道:“在魏安王醒过来之前,锦衣卫还需你坐镇,江陵一事,朕还是先派遣内卫前去调查。” 谢殊心中一沉,刚想开口,便听咸绪帝又道:“既然刘川的儿子蹊跷的死在了京城,这件事也是锦衣卫掌管,那你就先从此案查起。” 这件案子虽然有皇上派遣的宫中侍卫协助,但一直未破,如今交给谢殊正合适。 谢殊也确有从此案下手调查的心思,如今咸绪帝开口,倒也正合了他的意。 谢殊便不再推辞,垂首领了差事。 回禀完了差事,咸绪帝也将谢殊交上去的令牌归还,谢殊刚欲退下,只是还未起身,只听咸绪帝突然淡淡地说:“江陵,江陵……这桩事,江陵戚家可参与其中?” 江陵便只有一个戚家。 谢殊的心猛地一跳。 第159章 梦中故人 倒叫朕想起了从前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一些,雨水顺着宫檐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着,窗沿被雨水打湿,散发着淡淡潮气。 夜色依旧笼罩,明月却不知踪迹,只余下点点白雾。 殿内有些凉,也很静,静到谢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咸绪帝的目光如鹰隼一般凌厉,静静地盯着谢殊,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带着一股nongnong的压迫感。 风渐渐起,吹动着檐下挂着的宫灯,昏黄的光晕在窗外随风摇荡,有些晃眼。 谢殊垂下眸子,脸上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平静地说道:“刘川声称锦衣卫不可信,许多事要面见陛下才肯开口,臣所查到的,戚家与刘川并无牵扯。” 这是实话。 刘川与戚家确实没有什么牵扯,这册账本上也并没有戚家的名字。 咸绪帝挑了一下眉,甩了一下玉佛珠,珠子碰撞,响起几道清脆的响声。 咸绪帝并没有收起探究般的目光,也没有开口说话。 风声呼啸而过,吹动着枝叶沙沙,夜色朦胧,宫殿深深,里外都是又凉又静。 殿内没有人开口,随着断断续续的雨声,听得人心慌。 静。 静。 还是静。 谢殊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咸绪帝的目光,低着头,安静地站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还是咸绪帝先移开了目光,他轻甩了一下玉佛珠,笑道:“朕知道戚家与你沾亲带故,问这一句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起戚家……” 直起身子,顿了顿,咸绪帝道:“倒叫朕想起了从前。” 这话倒让谢殊愣了一愣。 咸绪帝眯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直到外面传来的风声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瞥见谢殊不解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后解释道:“说起来,这戚微还做过朕的老师。当年朕的字不好,怎么练都是龙飞凤舞,当时戚微那一手好字可是出了名的,四皇哥便请了戚微来教朕练字。” 戚微便是戚秋的父亲,四皇哥自然是指的先帝已故的四皇子,当时谢家并不在京城,故而谢殊并不知道此事。当年咸绪帝被先帝带到皇宫教养,便于四皇子关系最为密切,只可惜后来四皇子遭大皇子与周国联合陷害,战死在了沙场上。 或许是想到了这一段往事,咸绪帝神色有些恍惚,过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对着谢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谢殊行过礼之后,转身离去,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又被叫住了。 咸绪帝笑着问道:“除夕那日你进宫,把先帝赏赐你的玉佩拿走了,这几日我听人说你取走了一大笔银子,这是怎么了?缺钱花了?” 先帝在缠绵病榻时赐给了谢殊一枚皇庄的玉佩,里头存了一大笔的银子,只是当时先帝赐玉佩给谢殊时已经神志不清,口中还喊着四皇子的名字,谁也不知道先帝到底是赐给谢殊的,还是已经神志不清,把谢殊当成已故的四皇子了。 故而谢殊当时并没有带走玉佩,就算太后开口对谢殊说既然是放到你手里,便是你的了,谢殊也只道先寄存在皇宫里,等急用之时来取。 可这急用之时,他身为谢府世子何时会有急用之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谢殊推辞的借口罢了,他并不打算要这枚玉佩。 而后十年,谢殊也都没有提过这枚玉佩,仿佛不记得此事了一般,可除夕夜那日,谢殊却突然进宫,跪在咸绪帝跟前来讨这枚玉佩,而后一笔一笔的从钱庄里取银子。 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谢殊知道此事瞒不过咸绪帝,闻言只道:“臣想做些生意。” 什么生意能用的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咸绪帝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打发他的借口罢了。不过他倒也没再接着问什么,毕竟那玉佩既然已经赐给了谢殊,那便是谢殊的了。 挥了挥手,便让谢殊退下了。 守在门外的公公打开门,谢殊抬步走了出去,檐下站着的小太监连忙递过来一把伞。 谢殊接过,问道:“陛下何时起这段咳嗽了?” 小太监低声回道:“有一段时日了。” 谢殊皱了皱眉头,“御医不曾瞧过吗?” “瞧过了。”小太监说:“只是吃了药还是如此。” 紧皱着眉头,谢殊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殿内又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不禁回头看去。 只见亮着烛火的宫殿内,咸绪帝一人站立在桌子边,弯着腰,掩嘴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养心殿内金碧辉煌,可偌大的殿内只有咸绪帝一人,他站在烛光下,明亮的光却越发显得他有些孤单落寞。 * 等谢殊走后,守在门外的公公这才进来,“陛下,时辰尚早,您再歇息一会儿吧。” 咸绪帝坐在椅子上,闻言望了望外面的黑沉的夜,这一动,便又咳了两声。 他脸色依旧很白,看的公公担心不已,连忙上前斟了一杯热茶。 咸绪帝捧着茶盏,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他既然已经查到了这里,那是不是说……可以把人撤下了。” 说完后,咸绪帝却是垂下眸子,沉默了下来。 外面落雨纷纷,扰乱了深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