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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第121节

    很显然,陈意白没那个本事喂谢长明疯药。

    谢长明目光平和,方才的那么一星半点的探究、不可言说的欲望全都消失不见,现在与往常别无二致了,因为谢长明一贯很擅长控制情绪,几乎没什么能动摇他。

    所以,他只是轻轻道:“没什么,逗你玩。”

    盛流玉瞥了一眼躲在远处的陈意白,很严肃地看着他:“不好玩。”

    看来还是想打陈意白。

    谢长明笑了笑:“下次上课抽陈意白的名字,名正言顺的打他。”

    这对小长明鸟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甚至可以在三位先生面前毫不费力地cao纵全场所有人的抽签结果而不被发现。

    盛流玉说好。选择要光明正大的公报私仇。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又轮到谢长明抽签了。

    抽完后,他走下高台,盛流玉的比试已经在演武场的一角开始了。

    在这里比试中用的武器是演武场提供的,虽然有好几位修为高深的先生坐镇,还是要防止比试途中打斗过活,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

    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看着那。

    毕竟是神鸟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动手,总是很新奇的。

    盛流玉不在意这些人或是探究或是好奇的目光,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从武器架上抽出一张旧弓。

    有很轻的惊呼声和低低的询问声。

    弓箭这种武器一般是在集体作战中用的,很少会有人将其作为主使的武器。因为一旦被近身,就毫无还手之力,最起码还要搭配一件近战武器。

    盛流玉也只拿了弓,没再拿别的。

    小长明鸟有洁癖,很嫌弃要用的物什曾被别人碰过,所以用灵力裹住手,才去真的拿弓。

    先生们明显也很看重这场比试,左右各一,仔细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盛流玉半垂着眼,低着头,微微拨动弓弦。

    对面也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又走了大运抽中了神鸟作为对手,成为全场的焦点,此时正想一展身手。

    开始了。

    那人浑身一凛,立刻抽刀向前猛冲。

    他的速度太快,两人的距离又这样近,完全不够拉弓的时间。

    然而盛流玉并未闪避,握紧了弓,突然凭空涌现一阵磅礴的灵力,彻底压制住那人,而盛流玉也借此浮于半空,拉开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

    不过是一瞬的怔瞬,时间已经足够。

    弓弦开满,一支木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向那人的额头射去,有万钧之势,不可抵挡。

    那只是一支普通的木箭,没用灵力,只是拉满射出,沾附着些盛流玉手上覆盖着的灵力,力道却能射穿对面那人的头颅。

    盛流玉手上的旧弓在拉出的一瞬崩裂开来。

    最终,那支木箭被先生挡下。

    盛流玉用的是比试中最难用的武器,赢的却轻而易举,对面毫无还手之力。

    周围鸦雀无声。

    盛流玉落在地面,他丢了那张旧弓,淡淡地问:“坏了,要赔么?”

    先生道:“这和殿下何关?”

    是不用赔的意思。

    谢长明遥遥地看着那只生有神力,光彩照人,只要稍微显露就能震慑旁人的小长明鸟。

    周围有人叹道:“若是神鸟要参加折枝会,书院上下想必是无人能敌,石犀确实不能与之相比。”

    那是自然。谢长明不由地想。

    比试完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盛流玉的身上,他却不把任何人的惊叹、赞赏放在心上,他不在乎这一切。

    盛流玉周围的人群,那些人主动地避让开来,没有一人敢与他搭话。

    因为他是长明鸟。

    而长明鸟却径直朝谢长明走来,停在谢长明一步远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讨要夸奖,又像是撒娇,只对谢长明说这样的话:“好差的弓,随手一拉就坏了。”

    谢长明静静地听着,沉默了片刻方道:“是你太厉害。”

    小长明鸟是神鸟,怎么能用这样的凡器,配不上他。

    谢长明可以用最差的刀,比试一次碎一把,小长明鸟却一定要用最好的弓。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承诺,几不可查的轻轻皱眉,想到该要去做什么。

    隔天凌晨,谢长明依照惯例晨起练刀,周围雾茫茫的,无数座山峰都被雾山雾海淹没,一切都可以被隐藏,一切都不能被看见。

    他收了刀,站在雾中,倚着树,雾气沾湿了他的头发、眉眼,浑身上下像是被水浸过一遍。

    谢长明微皱着眉,伸出手,无意识地点了一下雾气。

    那一小片雾气像个漩涡式的卷了起来,慢慢地凝聚成一面水镜。

    雾水幻化而成的,本来就很模糊,看的不太清楚。只能瞧见上面隐约映着个模糊的人影,身后是玻璃窗,屋里点着灯,人影也不是全的,只露出半截小腿,很白的皮肤,绯红的脚踝,有些微的痕迹留存,像是水波的涟漪。

    也仅仅如此了。

    晨间的飞鸟很多,谢长明没在意那些扑腾声,没留意竟有一只落在自己身前的树上,跳下来个人。

    是盛流玉。

    谢长明随手一挥,那水镜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从未存在过。

    只是不太及时,盛流玉已经瞧见了,他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谢长明镇定自若:“找鸟的场景。”

    盛流玉只瞥了一眼,总觉得不太像,但谢长明已经毁尸灭迹,想必问不出什么,也没再追问。

    谢长明抬眼看着盛流玉,他的衣衫不整,似乎还未睡够,只披了一件羽氅就出了门。所以一路上连人形都没用,是飞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盛流玉走近了些,他仰起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谢长明很熟悉。

    在准备说谎前,盛流玉总是会用这样的动作调整心情和语气,会让眼睛显得更天真无辜,更容易被人相信,因为他很少说谎,因为他每一次骗的都是谢长明。

    盛流玉道:“胖球从外面进来,身上都是水珠,我以为下雨了,给你送伞。”

    自从上次过后,谢长明果然不让胖球晚上在屋里睡了。

    猫差点和他拼命,没拼过,又怕死,只好歇在前厅里委曲求全。前厅里却没有火炉,猫睡的不舒服,也不算不舒服,总之是没有在盛流玉怀里舒服,每晚很可怜地喵喵叫,想以此打动谢长明。

    谢长明不为所动。

    陈意白看它可怜,又是灵兽,拾起从前的功夫,为它在树上建了个笼子,用特殊材质建成,镶嵌了几枚火灵石,很暖和。

    况且猫的天性是喜欢玩闹,有时睡醒了,从树上跳下来,在院子里溜达一圈,逗逗鸟,玩玩鱼,也是很好的。

    猫心满意足了。

    但每日谢长明出门练刀后,它还是不辞辛劳,推开窗,爬上主人的床。

    而今日猫沾了一身的水珠,将小长明鸟冻醒了。

    盛流玉可能会在那一瞬间以为下雨了。

    他知道谢长明每日都会很早出门练刀。

    到底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小长明鸟又不是从前那样又聋又瞎,可以随意糊弄。

    可是外面没有下雨,只是起雾,当他推开窗,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没有下雨,即使真的下雨,谢长明是修仙的人,怎么都不会叫自己被淋到。

    盛流玉又来送什么伞?

    他总是这样,骗着漏洞百出的谎话。

    谢长明假装相信,本来不该戳穿,却又多问了一句:“伞呢?”

    伞,自然是没有的。

    盛流玉又眨了下眼:“忘了。”

    他知道没下雨,他知道谢长明不会被淋到,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反正醒了,就想去看看谢长明。

    明明几个时辰前,闭眼睡觉前才见过,还是想去看看他。

    可能是他从未在这样的清晨见过练刀的谢长明。

    仅此而已,是没有理由的理由。

    即使鸟不喜欢雾天,讨厌露水沾在羽毛上,会让翅膀变得沉重,让飞行变得困难,可他没办法阻止自己做这件莫名的事。

    谎话是现编的,没用心,仗着谢长明不会戳穿。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自信的来源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盛流玉的眼里映着谢长明,映着他的谎言,走得更近了,握住了谢长明的刀,又抬手,拂去他鬓角即将滴落的水珠,指尖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这些是拙劣的模仿,是天真又不知世事的照顾。

    谢长明似乎没有看他,眼睛半垂着,只有呼吸比平常急促了些。

    他反手握住小长明鸟雪白的腕子,却停在了那里。

    刀是冰的,露水是冷的,谢长明的手才练过刀,现在还是半湿的,温度也很低。

    盛流玉却任由他握着,微微抿了下唇。

    该说什么?

    谢长明陷入漫长的、纷乱的思绪中,他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用,就像此时小长明鸟颜色很润的嘴唇,像方才打碎的水镜上模糊的幻影。

    一切没有由来,不能被说出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