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首辅落魄时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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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秀才费心找人再修的吧? 她小心翼翼把钗子递给谢子介。 谢子介给她戴上钗子,她摸着挽着头发的钗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谢子介,唇角弯起。 那一刻谢子介难得什么也没想,只觉得安宁。 鹿大娘对鹿琼的到来是十分乐意的,鹿大郎自告奋勇,从家到花轿这一段路,他背鹿琼。 这被谢子介否了,谢秀才平淡道:“我在门前等你。” 鹿大娘和鹿大郎对视一眼,都笑,不再争了。 日子过得很快,琼娘的婚事马上就来了,看着她长大,庇佑过她的大娘们都喜气洋洋的来送亲,反而是正屋里鹿琼握紧了手中的钗子,心中依然茫然。 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 热闹声中,鹿大娘还在吆喝着百年好合,她出门的时候被不知道谁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扑倒在地,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扶住她。 她闻到很淡的木香,是谢子介,他们离得如此近,简直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新郎官扶着她,走到花轿前。 第11章 嫁衣,婚礼,聊天 陆mama这阵子实在是纠结,按理说,谢子介已经父母亡故,她又是谢子介母亲的陪嫁,怎么都算谢子介这边的人。 可她也早早答应过鹿琼,等鹿琼出嫁了,给她当女方长辈,鹿老爹他们不上心不要紧,她上心。 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陆mama干脆不想了,两边一起来,谢子介托人找了紫檀木做簪子,她就去筹备嫁衣。 紫檀名贵,放在曾经的谢家不算什么,但在整个宝丰县,除了见多识广的行商,都没有人见过。 陆mama倒是不意外,她眼中少爷是很有本事的,一块木头而已,算什么。 陆mama没用布坊的布,用的是她从谢家带过来,压箱底的好料子,她是白氏的陪嫁,白氏又想留个后手,她回宝丰的时候白氏没少给她东西,上好的丝绸就有两箱。 里面有块翠色的鲜亮绸子,陆mama早就打定主意,到时候给琼娘添妆做嫁衣——朱氏的性子,是绝不肯给鹿琼布料做衣裳的,她们琼娘出嫁,总不能就穿件平日干活的单衣吧? 也不用找绣娘,陆mama自己上手,能从白家姑娘院子里几十个丫鬟里杀出来,成功跟着白家姑娘嫁去谢家,陆mama的绣活绝对是一流的。 拿到嫁衣的时候,别说鹿琼,就连鹿大娘和正在和鹿琼说起各种准备的鹿六婶子都惊呆了,那根本不是宝丰县能见到的东西,不,鹿大娘坚信,府城里小姐们出嫁,都不一定能穿上这种华裳。 丝绸如流水一样在鹿琼手里滑过,上面是金银丝线勾勒的花纹,鹿琼在陆mama笑眯眯的眼神里穿上试了试,她乌发用钗子松松挽住,一身翠色长衣,一群人都看愣住了。 鹿琼常年劳作,高挑健壮,华裳在身也不会撑不住,裙摆层层叠叠拖到地,像白氏养的一院子秋海棠。 “我们琼娘长大了,”鹿大娘抹眼泪,她见鹿琼也眼圈发红,想哭的样子,连忙道:“琼娘不准哭,沾湿了衣裳,到时候干了可就不鲜亮了。” 鹿琼忙把眼泪收回去,重重点头:“嗯!” 陆mama还笑眯眯看着她,等其余人都出去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满意的很矜持:“这衣裳配得上我们琼娘。” 没等鹿琼开口,她就截住话头:“这颜色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好穿戴,再说,琼娘和少爷的婚事,我怎么出力都是应该的。” 是了,陆mama曾是谢秀才的家仆,鹿琼一愣,她知道谢秀才资产颇丰,可回家养老的家仆都有这样的资产,她今日才有了实感。 陆mama拍拍她的手:“咱们以后一起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而现在,谢子介的眼中也是一片隐隐约约的翠色。 唱完对拜,鹿琼进屋,谢子介还要在外面应酬一会儿,他扫视一圈没看见朱氏,只有一个阴着脸的鹿老爹,眼中透出一丝满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这场婚事鹿老爹和朱氏都不满意,鹿琼也不想见他们,可一个人都不来,别人也是要犯嘀咕的。 鹿老爹来就够了,阴着脸一声不吭更好,要是多说话谢子介也不怕,有的是人对付鹿老爹 而能让朱氏等人不来大闹婚礼,这回做事的人有个好身手,也有个好脑子。 谢子介父母双亡,鹿琼的爹娘有比没有还差,但鹿大娘和陆mama一群人还是cao持出来了极热闹的气氛,顶多就是有几个不了解内情的人叹一句,女儿出嫁当娘的和弟妹的在路上居然被牛车冲撞了,一家人只有运气极好的老爹来了,真是个命苦姑娘。 谢子介在书院的同窗们和鹿家村的大婶大叔们一起热闹,而新郎官踏过众人,要来找新娘喝合卺酒了。 酒是陆mama自己酿的,很甜,鹿琼有些犹豫,他们权宜之计的婚礼,剪发是肯定不必的,这酒用喝吗? “倒了不喝,浪费。”谢子介言简意赅。 是这个道理,鹿琼毫不犹豫,任由谢子介和她衣袖相叠,饮下了合卺酒。 谢子介垂眼,无声的笑了下。 饮完酒,鹿琼又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出嫁前鹿大娘她们是说过夫妻相处的敦伦之礼的,可她和谢秀才这婚事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怎么做,她又怕又羞,也不好意思问。 幸好谢秀才没让她等,就又抱出来一卷被子,铺到了不远的榻上。 鹿琼不知道为何,居然松了口气。 这的确就是个权宜之计,她想。 谢子介是不打算碰鹿琼的。 他们并不是真夫妻,只是暂时居住在同一屋檐下,鹿琼自当与她心爱之人圆房,而不是和权宜之计之下,注定将死的谢子介。 他无法告诉鹿琼“谢子介”的将死,但自然有其余理由来推脱这事,不过鹿琼也没继续问,似乎也一切都归进“权宜之计”四个字当中,那也不错。 这榻是白日里闲坐上面的,寻常农家嫌弃这占地方,没什么用,屋子里肯定没有,谢子介这两天找人弄了一个,陆mama也只当他是少爷脾气,讲究,没说什么。 谢子介道:“你睡床,我睡这里。” 他没等鹿琼推脱,自顾自脱了外袍,烛火下俊朗的脸庞是有些看不清的,但似乎更显得眉眼深沉。 谢子介只着亵衣,钻进了被子里。 鹿琼等他进去,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盯着谢秀才看……她居然盯着谢秀才看人家脱衣裳…… 鹿琼脸“腾”一下红了,她钻进床帐里,两下解了嫁衣,极其珍惜地叠好放好,才进了自己的被子。 谢家的被子是陆mama新弹的,被面是一对鸳鸯,柔软又厚实,鹿琼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快睡过去,可她翻来覆去好久,还是没有睡意。 鹿琼悄悄睁眼,发现谢秀才披着外袍,正坐在榻上看着月亮的方向,纸糊的窗户隐约透进来月光,给谢秀才蒙上了一层朦胧月色。 她看不清谢秀才的表情,可能知道谢秀才很孤独。 “谢秀才,”她忍不住出声。 伴随少女脆生生的嗓子,一室孤冷都散了,谢子介回身,带着他惯有的温和歉意:“可是吵到你了?我这就睡。” “没有。” 鹿琼说完,又补充一句:“可我睡不着。” 谢子介想了想,自己也缩进被子:“我给你讲故事?” 他小时候睡不着,他娘就是这样做的。 鹿琼唇角忍不住弯起,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还有人会讲故事哄睡呢?她只是觉得刚刚的谢秀才表情太决绝了,像是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这让鹿琼忍不住打断他。 那就听故事吧。 “你不是好奇鱼米之乡么?我给你讲江南的风景。” 他说得很平淡,鹿琼好奇的,熟得更快的稻子,慧心寺里贴了金箔的大佛,春夏秋冬高低起伏的景,还有谢家,他不好直说那是哪里,只能捡祖父秋天院子里两棵红似火的枫树,还有母亲院子里那一院子的秋海棠说。 他前十五年去过那么多地方,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恍如隔世。 “真想去看看啊,”鹿琼说。 “会有机会的,”谢子介道,“但还要等等。” 他没说的是,刚被流民山匪践踏了两年的江南,现在可能比宝丰县还荒芜。 “谢秀才。” “嗯?” 鹿琼忽然笑起来,她说:“好奇怪啊,陆mama还在外面唱百年好合,咱们在聊江南。” 她声音脆脆着,很轻松的喜悦,谢子介听她说完,伴着外面的热闹,忍不住也笑起来。 “是啊,好奇怪啊,”他轻声说。 那一室孤冷终于消失了,他认为的这辈子唯一一次婚礼,就这样结束在了一夜好梦里。 第12章 诗,足衣 鹿琼睡得沉,醒的却早,她迷迷糊糊坐起来,心里懊恼起得迟了。 每天早上是鹿琼最忙的时候,烧水洗衣做饭,从天将明未明到天光大亮,是没什么清闲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躲懒的权利。 她急忙去拿外衣,手却触到了柔软的织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眼前分明是翠色的嫁衣。 是了,鹿琼想起来,她已经嫁到谢家,和谢秀才有了“权宜之计”的婚姻。 可这并没有让鹿琼松口气,反而更懊恼起来,本来就是谢秀才的好心相助,她要是再偷懒什么也不做,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说起来,谢秀才呢? 门帘被掀开了,谢子介走进来,见鹿琼起来了,笑道:“还早,我觉少,你可再睡会。” 鹿琼摇头:“我睡饱了。” 谢子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陆mama做了粥和菜,你若起来了可去吃。” 他们昨晚聊了很多,直到最后昏昏沉沉睡去,谢子介这两年睡过很多地方,但很少睡好,他总是做梦,梦里枫树下琅琅书声里祖父还端坐着,谢家还没倒,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十三郎。 可昨夜听着不远处的清浅呼吸,他头一次什么也没想,就陷入一夜好眠,甚至今日早早醒了。 鹿琼已经梳好了头发,要去拿衣裳,嫁衣肯定是不能再穿的,幸好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单衣。 谢子介避开,去枕边拿了个匣子,看见她穿的单衣,眉毛微挑,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陆mama已经做好了饭,鹿琼暗暗决定,明日还是要早点起来忙活,按理说谢家也还有一堆的事要做,可陆mama手脚麻利又爱干净,昨晚他们睡下后已经收拾差不多了,以至于鹿琼吃完饭,居然找不到有什么要做的。 陆mama更是让她歇着,说哪有让新妇干活的道理,鹿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是真的新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