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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溪伸手接过,边往馄饨碗里斟醋边道:“过了今日咱们就算王府的人了,但许多事还需摸索着来。明日一早我要进宫去向皇后娘娘问安,酸枣随我去就行,甜杏你心细,好好在院子里守着。等我回来的时候,让酸枣先来叫你出去,有什么事你先说给我听。” “诺。”甜杏福身应了,想了想,提醒她,“方嬷嬷那边……姑娘是不是也尽早走一趟?” 这是前阵子去曲家教规矩的女官透出的事,算是给新王妃一个顺水人情。女官说,这位方嬷嬷乃是寻王的乳母,寻王生母早逝,与这位乳母最亲,一出宫立府就将方嬷嬷接了出来。名义上说是下人,实际上算是这王府里实打实的长辈。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曲小溪将方嬷嬷当婆婆敬着。 曲小溪抿了抿唇:“要见,但也不急一时。府中万事都等我先摸摸寻王的心思,免得没头苍蝇一样出了错。” “也好。”甜杏福身应下,曲小溪不在多语,专心地继续吃她的馄饨。 待这一碗鲜rou馄饨吃净,几道菜也都很吃了几口,曲小溪腹中暖洋洋的,终于觉得还了魂,又有经历继续应承了。 接下来便是等。名门显贵的婚礼总是一场累人的应酬,婚宴自下午开始,各方宾朋络绎不绝,总要忙到晚上才能散。 这样的久等十分无聊,奈何婚服隆重,拖得人想活动也不便。曲小溪只得耐着性子坐在那里,心里乱七八糟地琢磨些事情。等能琢磨的事情也想完了,就开始在心里数绵羊,数完绵羊数牦牛,数完牦牛数小猫咪。 在她无聊到马上就要开始思考“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问题的时候,外面的打更声一声声地响了起来。 二更天了,也就是晚上九点。 紧接着,门外响起轻语。好似是年轻小厮的声音,与门外守着的仆妇说了些什么。接着,那仆妇便推门进了屋,绕过门前的屏风,朝曲小溪福了一福:“王妃,寻王殿下着人来传话说……今日应酬得疲累,酒也喝得多,便先不过来了,请王妃早些歇息。” 曲小溪一愣。 “洞房花烛”一事让她紧张了许久,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料到寻王会不来。 甜杏与酸枣也皆一愣,酸枣性子直些,开口便道:“新婚之夜,殿下岂能这……” “酸枣!”甜杏及时一喝,酸枣回神,即刻噎声。 这是寻王府,哪里轮得到她们与寻王争辩是非? 曲小溪反应得也很快,仿佛没听到酸枣之言,衔笑只说:“好,那我就睡了。” 那仆妇话不多,见她这样说,便招手让外头的婢子进了门来服侍她更衣盥洗。甜杏酸枣自也忙碌其中,皆是一壁干着活,一壁打量曲小溪的神情。 她们都已随了曲小溪近十年了,很快便看出曲小溪好似并无几分难过。二人于是相视一望,各自安了几分心神。待曲小溪穿着舒服的寝衣躺到床上,旁人都退出去,甜杏才执着烛台凑到床边问她:“洞房花烛夜殿下不来,姑娘也不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曲小溪仰面躺在那儿,笑了声,“若他是有意给我下马威,我倒该谨慎一些。可我这门婚事乃是高嫁,不是下嫁,那有什么值得他堂堂一个亲王费心思给我下马威的?左不过就是他对我不感兴趣,多大点事。” “这还不是大事?!”甜杏不免讶异。 曲小溪耸耸肩:“他不感兴趣才好呢。他不喜欢我,旁人便也不必看我不顺眼,我就拿这王妃的位子当个有厚禄的差事干。若他喜欢我,我倒还得费心料理后宅关系,累就罢了,指不准还要闹个你死我活。” 对曲小溪而言,这不值当。 相较于和妾室们去争一个男人的喜欢,她倒觉得曲许氏过得就不错——在永平侯府里,曲许氏也并不得宠,只是将当家主母的权力拿得稳稳当当,日子便过得也很滋润。 前宅,用作书房的南闲斋里灯火通明。 寻王仰面倚着书案前的宽大木椅,靴子跷在书案上,大红婚服的袍摆松散垂着。他眉目懒怠,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无所事事的恣意。 几尺外的窗边有一方茶榻,两名宦官正在榻前忙着,小心地将榻桌移开,铺上床褥,再放上软枕被子,令茶榻变成方便睡人的样子。 在他们快忙完的时候,寻王跟前的掌事宦官阿宕也进了屋,张望了眼,行至书案前:“殿下真在这儿睡?若不去正院……丘樊居也更舒服些。” 丘樊居是寻王在后宅的住处,从前无心见两位侧妃的时候,他也常睡在那里。 却见他摇摇头,唇角含着笑,略微上挑的眉眼分毫未睁:“去了后宅,若王妃差人过去问怎么办?不惹那个麻烦。” 阿宕迟疑了一瞬,照实告诉他:“芝兰阁的灯已熄了,王妃该是睡下了。” 楚钦一怔,眼睛睁开。 他常年惯于遮掩情绪,一双明眸虽看向阿宕,却没什么表情:“睡下了?” “是。” 他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阿宕道,“奴差人去传了话,过了不大一会儿,那边的灯就熄了。” “……”楚钦心底升起一股古怪的别扭,牵动得眉宇微微皱了下,却辨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很快便又缓出习惯性的笑,“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