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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婆母,然哥儿也没媳妇了,怎么不见您记挂他?”打破沉静的是这么一道尖酸女声,来自顾三婶。 顾三婶很可能此生都见不到心爱的独子,对世间再没有什么眷恋,自然对顾老夫人、长房顾凝熙等人更是懒得应付,只是迫于方才顾凝熙摆起官威、拿捏自己把柄,才不情不愿踏入房门,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一场好戏,心头酸涩,只想破坏。 顾老夫人这才费力转头,看向幼子夫妇,唇角颤抖不已,想写点什么,连手都抖得握不住专为她准备的炭笔。 被垂死之人用目光逼迫答应不愿之事的复杂滋味,只有个中人才能明白,陶心荷方才觉得自己若实话实说,万一顾老夫人因此失望且在下一瞬咽气,那么她会背负一辈子的罪过,心头再无阳光。 老人家转移了注意力,陶心荷终于能够喘息,迅速后退离开床头,离开顾老夫人垂眼可及之处。 空出来的位置被顾三叔、顾三婶抬步补上,顾三叔终于哭嚎出来:“我的娘亲啊,您受了多少罪,孩儿不孝,不能在父亲留下的府邸伺候您膝下啊,孩儿没办法啊!有人刀刃向内,活生生葬送了父亲家业啊!” 他就差指名道姓骂顾凝熙了。 陶心荷极恨他这般颠倒是非,明明是他们教媳无方、驭下不严,顾老夫人才会中毒垂死。 若非顾凝熙勇闯老顾府,只怕顾老夫人会冤屈地在深深内院中死去,三房出来说个病逝,无人知晓真相,就此掩盖了他们谋害长辈的罪状。 垂在身子两侧的手紧握成拳,陶心荷扫视了一下屋中: 顾二婶一脸不满看着小叔子,却“你你”不成语,她被压制了半生,一时间无法利落反驳。 莫七七从明白来人是谁后,便一直单纯怒瞪着毁了她清白贼人的亲父,仿佛等着与他单打独斗一场,分明没听懂顾三叔的指桑骂槐,因为她的表情没有变化过。 抿抿唇瓣,吞咽两下,陶心荷准备以看不过眼的外人立场,驳斥破罐破摔的顾三叔几句,省得自己被憋闷死。 就在这时,她的小小粉拳被人用大手包裹住,如同握住了易碎珍宝一般谨慎细致、若即若离。 都怪对方的体温、气息太过熟悉,陶心荷才没有第一时间防备起来,她都不用看,便从每一个毛孔里得知,靠近自己的,正是顾凝熙。 “荷娘,你在生气么?你是在为我不平么?” 顾凝熙轻声的叹息响在她耳边,效果却不啻于惊雷。 陶心荷立即甩开他的手,力气之大,令她划出弧线的手掌拍到了顾凝熙的胸口:“你莫自作多情!” 那一瞬间,掌心碰触到的男子激烈心脏跳动,顺着血脉传到了陶心荷心口,弄得她的心也不听使唤,开始狂跳,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愤,或是别的什么难辨心情。 第122章 “荷娘, 多谢你能来,圆了祖母念想。她方才提的,你……你不必回答的。”顾凝熙极为珍惜与陶心荷并肩平和的这个短暂时光, 语气轻微地没话找话。 陶心荷确实不准备正面回应顾老夫人关于“再嫁”的问题, 可是被顾凝熙点出来,她忍不住侧瞄一眼:“哦,你也无此意?” “当然不是!我一直想再度娶你为妻, 荷娘, 你明明知道的。”顾凝熙慌急起来, 语调不自觉提高,引得围在顾老夫人身边的顾二婶、莫七七都看了过来。 只有顾三叔夫妇还在卖力地唱念做打、哭喊“母亲”,矫揉造作的声音充斥耳边, 显得房间逼仄吵闹, 也令陶心荷的静默没有那么突兀。 顾二婶犹豫一瞬后,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来, 先对陶心荷说:“荷娘, 为难你了。婆母眼下精神不济, 你别往心里去。” 看到陶心荷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她再对顾凝熙说:“熙哥儿, 方才婆母看到三房,眼神都亮了一瞬。你做得好, 肯定受了委屈、下了功夫吧?” 顾凝熙险些要伸手去摸衣领, 不过到底没有出手, 只是摇摇头, 轻声交代:“二婶儿, 三房凝字辈的弟弟们住在其他地方,已经派人去告知了, 应该会陆续过来,您费心多张罗些。我怕认不准、闹了笑话。” 陶心荷闻言心想,我倒是一一认得,可惜再没有提点你的立场,也无此必要了。 看着满屋的顾家人,唯一外姓莫七七还算是义亲,只有自己杵在这里不尴不尬的,陶心荷便垂眼轻言: “顾家二婶子,今日来得仓促,扰了老夫人清静,幸好聊了几句,彼此快慰,时辰正午,我这便告辞。劳烦您转告给老夫人吧,我就不过去分她心神了。” 顾二婶直觉张口欲留人,不过转念想了想,重重点头应许,说以后得空再与她细聊。 可恨她给熙哥儿使眼色,顾凝熙也一无所觉。 幸好这个侄子并非真的木头,顾凝熙福至心灵一般,也嘱托长辈:“我去送一下荷娘,祖母这里,二婶和七娘再照应一阵。我片刻即归。” 顾二婶目送在她眼中极为登对的一对女先男后地走出房门,追着补了一句:“熙哥儿送了荷娘,换下官袍再过来。” 这时,莫七七才从瞪视前世纵容曹氏欺压妾室的顾凝然父母的状态中抽/身,讶然问道:“熙义兄和嫂子去哪里了?” 顾老夫人跟着转头看来,不见了前孙媳的身影便心底明白,叹了口气,浊泪流出到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