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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大夫就跟在后头一辆马车里,准备着时刻可以帮林淑妃诊脉。这一路昼夜赶路,居然平安无事。 秋风起,落叶舞,那西北之地苍茫萧条,看在几个心中忐忑的女子眼里,只觉得满目苍凉。 这另一座逍遥王府比之京城的那座还要气势恢宏,府里府外满是手握兵器的整装将士。 内院里飘着一股nongnong的药味,靳了了扶着手臂颤抖的林淑妃,先是拜见了韩尚的正妃和其他几位侧妃,又见到了数个美姬,之后,就慌慌忙忙的进到韩尚的房中。 韩尚也不知道瘦了多少,整张脸苍白如纸,只有两瓣薄唇呈紫黑色,配上他原本就秀丽妩媚的眉眼,看起来倒有一种奇异恐怖的美感。 见到老远赶来的林淑妃一行,韩尚对着她们几人费力地说了几句话,就又闭上了眼,呈现半昏迷的状态。 靳了了一行被安排住下,每日都会一大帮人一起守在韩尚的院子里,祈求他快些康复。 可是无论是哪里来的名医,都对他中的毒无能为力,御医甚至暗示过,韩尚可能会这样一天天捱下去,直到身体受不住的时候,毒发身亡。 这毒来自西北蛮夷,因为被韩尚打的怕了,不知道哪个部族的头领,去哪儿找到了这种邪门的毒药,趁一次偷袭的时候,找了个神射手,射中了韩尚的手臂。 韩尚戎马多年,身上当然免不了大小伤口,于是对这射中手臂的一箭并未在意,找了军医处理了伤口,就照旧带着兵马赶走了偷袭的敌兵。 可到了第二天,他忽然就浑身无力,躺倒在床上无法起身。军医诊治了多天,也只知道是中毒,不知道中的是何种毒药。 现在举国上下的名医都被集中在了这里,可还是对此无能为力,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靳了了只是个新进的地位卑微的妾室,来了这些天,基本连韩尚的床边都没怎么去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照顾林淑妃。 忽一日,韩尚房里的贴身男仆却带出话来,说是让靳了了进去,殿下找她说回话。 吃惊的不止靳了了一人,还有那一大帮子春花秋月的正侧妃跟美姬们。 靳了了在那男仆的带领下,独自一人走进了韩尚的屋子,站在了韩尚的床边。 韩尚看起来似乎精神了不少,除了嘴唇仍然是紫黑色的,两只眼睛里倒是闪着异样的神采。 “坐吧。”韩尚说。 靳了了依言在韩尚床前的兽头四脚凳子上坐下:“殿下,你今日看起来可好多了。” 韩尚笑了,桃花眼闪闪发光:“好不好的,我自个儿心里可不是最清楚了么。了了,我认识你,可有一年了呢。” 靳了了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是啊,有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你正好嫁人呢。看看你呀,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个头倒是窜了一大截,可眼睛,那是那对眼睛,跟我在外头捉到的小鹿一模一样。” 靳了了不知道韩尚为什么跟她东拉西扯这些,却也只能应道:“小鹿的眼睛是什么样的,我可没见过。” “可惜,我不能带你去亲眼见一见了。” 靳了了心里一惊:“殿下,可别说这样的话。” 韩尚还是笑,笑的春风般荡漾多情:“就算不说,也是迟早的事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了。” 靳了了喉咙里头一哽,眼眶就热了。 韩尚说:“可千万别哭,你要是哭出来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呢,回头,可就不能好好跟你说回话了。” 靳了了拼命忍住眼泪,点点头。 “我这一辈子,很少有时候,像这阵子一样,整日里只是躺着,手啊脚啊,都不听使唤,完全使不上劲儿。 可是这么躺着呀,倒是能想很多事儿。 我想到我小时候的事儿,少年时候的事儿,还有当年负气出走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哪,都一点一点的涌到我眼跟前来了。” 靳了了双手攥成了拳头,静静的听着韩尚说话。 “说起来,我这辈子,要是有什么荣耀的事儿,恐怕也就是帮我那皇帝老子守住了这西北一片地吧。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这个人哪,最厌恶的事儿,就是带兵打仗。 可笑的是,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夸我是良将。 我虽然不喜欢打仗,可我要是不守这西北,也就换不来那些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不过呀,我逍遥快活了这些年,现在回过头去细想想,心里头真心有我的女子,居然连一个人都找不着。” 说道这里,韩尚又是笑了一声,面上满是自嘲之色。 靳了了心里一慌,多少有些发虚,她知道自己也是他口中所说的一人。 “你别慌,我说这些,可不是在怪你。 我一向自命不凡,以为万花丛中过,就自诩风流多情,以为可以流传千古,让后人在野史传记里,也能记得我韩尚其人。 可到现在,我才想明白,这一个情字,哪有那么简单啊。 不是美人就一定能成就一段佳话,享尽艳福的也不一定会被人口口相传,至多不过是个浪子而已。 我这一辈子有过那么多女人,可等我死了以后,能一直想念我的,又有几人? 了了啊,我这阵子,心里总觉得有愧于你,那时候真不该活生生拆散了你跟贾尤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