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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悬厌脸颊抵在曲涟兮头上,他闭着眼眸,小心着蹭了两下,极力隐忍了许久的呼吸却更显沉重。

    曲涟兮靠在他怀中,能清楚听见自他胸膛中传来的怦怦有力、却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的好快。

    她双手环上他的腰,享受着他身上的温暖,也想要仔细听听他的心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以一个“人”的形态存在了。

    有些怀念……不,是很是怀念。

    她往他衣裳上轻嗅了嗅。是淡淡檀木的香味。

    不远处街边有举着火把卖艺的小贩,他口中含酒,对准火把吐出。猛然有大火跃起。

    周围惊呼声骤起,笑声伴随着阵阵鼓掌声随之而来。

    曲涟兮下意识闭上眼,扭头看向另一侧。可另一边,却是点起烛火叫卖花灯的摊子,四处皆是明亮的光。

    “砰——”

    夜空中烟花绽放,明晃晃光芒闪现,将此间幽暗夜色驱散。

    曲涟兮紧皱起眉头,不自在的难受感觉瞬间将她从温暖中抽离出来。她往孔悬厌胸口靠了些,一手攥紧孔悬厌的衣裳,另只手挡住眼睛,面色不安。

    孔悬厌回过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后将她稍稍推开自己怀抱,而后便看见一脸不安模样的曲涟兮。他诧异不解:“怎么了?”

    曲涟兮低下头,用双手胳膊挡住整张脸:“太亮了。”

    太亮了?

    孔悬厌眉心蹙起。虽有不解,却还是迅速捡起方才被曲涟兮放在旁边的伞,他挡在她身前,伞面遮挡在她身后。

    但曲涟兮还是有些不自在。

    孔悬厌抿了下唇,将伞塞进曲涟兮手中:“拿好。”

    曲涟兮乖乖听话将伞握在手中,本想说的话语尚在喉咙,身体便一轻。孔悬厌将她连人带伞皆抱起。

    她诧异瞬间,孔悬厌飞身而起,轻易跃上屋檐,身形瞬移,又显现于另个屋檐之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句“有人在飞上屋顶了”,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抬头去看。可待他们真正去看时,孔悬厌的身影早已消失于远处夜色里。

    而后那话语便被人当做是戏言,也无人再议论。

    孔蓦然和曲阑珊、牧丞曳走出些距离后猛的发现少了个人。三人同时往后看去,本该走在他们身后的孔悬厌此时已不见身影。

    曲阑珊急忙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解:“嗯?爹呢?”

    孔宅。

    孔悬厌将曲涟兮抱回自己房间,将她放下瞬间,往后甩袖而去,灵力横冲出去,房中点亮的烛火悉数熄灭,连院中也只剩下两盏闪烁着点点微弱烛火的院灯。

    房门与两扇窗同时合上。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好了。”孔悬厌抬手按在曲涟兮肩上,轻道:“这里不亮了。”

    曲涟兮缓了缓,才将挡着脸的胳膊小心翼翼放下。她使劲眨了眨眼,又小幅度摇了下脑袋,这才真的缓和过来。

    她稍稍抬头,便对上孔悬厌那关切亦担忧的眼神。

    她朝他笑了下。

    孔悬厌直问:“你是不是还没恢复?”

    “这个……算是吧。”

    孔悬厌蹙眉:“什么叫做‘算是’?”

    “那就是。”

    “……”

    孔悬厌眼神不由凝重了些,显然并未被曲涟兮这随意的解释敷衍过去。

    但曲涟兮现在不想说,他便没有继续追问。她能回来已经是令他很值得高兴的事了,与她再见的这种欣喜时候,不便多问,破坏此时温馨气氛。

    曲涟兮轻抿了下唇,默默转过身,背向孔悬厌。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她的事。

    若是按体内灵力来看,她并无大碍。这些年在乾元山以雪楹花树本体生长、吸纳灵力存活的日子,所积蓄的灵力已然足够。

    而她直至如今才出现……是因之前流光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的那一魂一魄。她不缺灵力,可却很难彻底从沉睡中醒来。

    她能感觉到雪楹花树周围的变化,也能听见孔悬厌、孔蓦然和曲阑珊,还有更早之前师傅、师兄师姐他们还在乾元山时,在树下与她偶尔闲聊讲的那些话,可她没办法做出回应。她的身体就像是被死死禁锢在那巨大的树身之中,四肢皆被藤蔓缠绕,怎么也挣脱不开。

    如今她虽从如囚笼般的树身中强行挣扎而出,也活生生站在孔悬厌身前,可到底还是有缺陷,并非如以前那般完好。她此时最大、也最明显的缺点便是,不能直面热烈明亮的光。

    刚脱离树身时,她连那浅浅月光都觉得刺眼。这三日下来,倒是好了些,晚上还算正常。可白日里,却是一点儿也离不开伞,就连赶回京都的路上,她都是白日寻个阴暗处歇息,晚上再赶路。

    她被生生抽离而去的一魂一魄不比散去的灵力,那几乎是无法恢复的。

    彻底恢复的最好办法就是将流光取走的那一魂一魄拿回,重新放回她体内。可曲涟兮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从流光手里夺回那一魂一魄,如今的她,怕是连覃蒼山的结界都进不去。毕竟,在她与流光所做的那个交易里,她与覃蒼山自那时起便不再有任何联系。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以后是否会有更严重的情况。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起码,在她以树身而活的那些年里,她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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