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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万花楼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叫了三个姑娘作陪。 我只是一直喝酒,一直喝酒,然后推开一直黏在我身上娇娇地叫着“公子”的三个姑娘,让她们猜拳,并且告诉她们不论谁输了,这酒都让我来喝。 我估摸着我是想学人家一醉解千愁,可叫人郁卒的是,我自小就是个酒桶,不说千杯不醉,但起码这点程度还是没法让我失去意识,忘记心里愁苦的。 我一杯一杯灌着自己,摸摸这个姑娘的小脸,揉揉那个姑娘的小手,却无论如何都甩不开方才的那险些刺瞎我双眼的一幕。 相拥的两人,封阙的温柔细语,公主的娇嗔低泣…… 那样鲜明。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我颇感狼狈,连忙挥手让姑娘们全都下去,然后一个人躺倒床上打了几个滚,抱着被子狠狠咬了几口。 我静静地趴在床上,试图将心头这如潮水般涌来的酸涩情绪压下去。可喉咙里艰涩窒闷,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极了。 这种近乎懦弱的泪意让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我终于无法再否认,自己对封阙动了心的事实。 喜欢上一个男人罢了,又不是喜欢上一头猪,何必如何惆怅难受,难以接受呢?我安慰自己,可突然忍不住就一阵鼻酸,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 可我喜欢的那人,早已心有所属了…… 平生第一次动心,却落得了这么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我埋头在被子里,只恨不得马上忘记方才的那一幕,再将自己龟缩起来,继续自欺欺人。 可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想,脑袋里就越来越多的他。 他黑着脸发怒的模样,他戏谑贱笑的模样,他温和柔软的模样,他痛苦流泪的模样,他满眼玩味叫我“苦瓜”的模样…… 陌生而炙热的情愫如大火燎原,在我心底蔓延窜动,将我设置的所有屏障全都焚烧殆尽,直到所有先前被压住的心动都统统奔涌而出,填满了鼓胀的胸口。 我喜欢封阙,很早就喜欢了。 我一直不敢承认,不想去承认,是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承认了,一切就都会变了。 他是他的皇家亲王,高高在上,居于庙堂,逐鹿天下。我是我的江湖闲人,逍遥自在,只愿远离庙堂,策马红尘。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早有他的月华。 我不想承认自己对他动了心,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狼狈的输家。 我老娘说,若是明知道不可能还要让它开始,那就是自己作死。 我不想作死,所以我选择装作不知。 可方才那一幕,却像是一把刀,生生将我深深埋藏的东西全都挖了出来,鲜血淋漓地展现在我眼前,逼得我再也不能否认,不能自欺欺人。 心下一揪,喉咙里满是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酸胀,我狠狠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再也忍不住呜呜大哭。 我本想好好哭一场,再矫情地寻个落花流水的好地方,把自己这根还未发芽便已夭折的情芽埋掉,再满怀凄凉地祭奠一下什么的。 待到明天天亮起床,又是一条没心没肺的好汉。 可我完全没想到贼老天竟连这都不成全我,我还没嚎了几下呢,突然竟一阵……尿意…… 方才一顿猛灌酒,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我噎了一下,停下哭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试图忍住下腹的膨胀感。 这……是先哭完还是先去解决内急? 我有点崩溃,一边抽噎一边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着眼泪,踉跄地寻着茅房而去。 *** 解决完内急之后,我已经不想哭了,只剩下满腹的愁肠,说不出的难受。 方才蹲坑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了。 不就是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么,努力忘了就是!一直装死不承认不去想,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如今挑破了,也好。起码……起码,也算尝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了。 至于其他的……不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么,时间久了,总能把这不该有的情丝给斩断的吧?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捏着鼻子走出茅房。哪想走得太快,又不慎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胸膛坚硬,我被反弹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抬头一看,却见一身紫袍,一张粗犷俊容。 竟是那书中走出来的威武汉子——伍照! “没、没事……”我连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伍将军,我方才没瞧见你……” “你认识我?”伍照挑眉。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恢复容貌了,便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们见过的。我是安清王府的……苦瓜。” 一说出这个名字,我脑中又猛地闪过封阙戏谑欠揍的笑脸,心里嘴里一阵苦涩,鼻子又是一酸。 我猛地吸气忍住,暗骂了一声祸人不浅的混球。 “苦瓜兄弟?!是你?你、你的脸……”伍照大惊,然后细细端详了我一番,爽朗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是中了毒,现在毒解了,就好了。”我咧咧嘴,不想叫他看出我的低落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