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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下设备开关,它就会在任意一块只需一步长宽的平面上,铺开,变成一块随遇而安的绵软地毯。

    裴菲把它铺在地板上,和阿黄小心踩上去,周围逼仄幽暗的空间就不见了。一大片美丽的森林围着她们,四周阳光灿烂,鸟语虫鸣。

    裴菲可以摘脚边的小花,阿黄则看中了一只在草丛中跳跃的肥野兔。

    然后她俩开始各玩各的。

    森林里有长满毛绒绒碧草的小山坡,有水声动听的沁凉溪流,甚至有瀑布和云海。阿黄追野兔,扑蝴蝶,高兴得发疯,裴菲时停时走,心旷神怡。

    要不是后来,飞起撒欢的阿黄不小心踢了裴菲一脚,尖利的爪子划破她的小腿的话,她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正坐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湖边,嘴上叼着一根草叶,在看湖对面小山后的日落。

    原来都是幻梦。

    这块智能调整流动速率、方向和触感的流体地毯,让她和阿黄互不打扰地,在过于逼真的幻象里深深沉浸。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主题。

    这套东西也是湛氏的某一支研发中的产品。它的开发初衷,是想卖给一辈子哪儿都去不了的普通市民,抚慰他们对优质生活蠢蠢欲动的心。

    但因为这块流体地毯造价高昂,整套产品卡在了商业化阶段。世上只有极少数非富即贵的群体,有机会尝尝新。

    当前它的造价成本超过4000万,黑市里的求购价最低也有3000万。如果收下它,拿它换钱,就是一个转手的事。

    但得知这些数字的裴菲,不管它是不是“湛园的内部福利”,都不能坦然接受了。

    “昨晚从‘甜梦’里出来有点晚,就没有再打扰您,”裴菲解释道,“不过我问过贵公司的客服,他们说这款产品接受无条件退货,试用过也没关系。还请您帮忙退回。”

    海薇有点没听懂:“不是……您觉得它不够好吗?”

    裴菲:“很好,很完美。它里面的主题,那些美景,即使世上真实存在,可能也未必有在‘甜梦’里的体验感那么好。”

    海薇失声叫起来:“那你为什么还不要?你知道它多贵吗?我儿子想要一套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飞快转话锋:“……送你的就收下啊!”她放低声音,恨铁不成钢一般咬着牙说,“就算你不喜欢,黑市里……你的环境,直接跃迁啊!!”

    裴菲不懂她出离愤怒的原因,也不懂她试图用自家的产品给裴菲“创收”的动机。

    她耐心说:“无功不受禄,谢谢!”

    海薇:“……”

    裴菲跟她略略致意,转身循着昨天出园的路径,熟门熟路穿出入园大门。

    她心情雀跃地坐上湛园的露天摆渡轻轨,在海上城几乎从没见过的清透阳光中,经过一座座拓扑结构的建筑间青青的草地、花圃,驶向机房。

    海薇则通过定点监视窗口凝视着她的行动轨迹,给褚谨言发消息。

    “老板,对不起!”她说,“‘由奢入俭难’计划失败……她把东西都退回来了。”

    褚谨言好像不太意外。

    他说:“噢。那只能说明‘奢’的力度不够,或者角度不对。找到她在意的东西,再试。”

    海薇苦得咧了咧嘴,却想到另一个点:“还有,老板,她好像……变漂亮了。”

    褚谨言没回。

    他正两手合拢支着下巴,密切注视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

    有四个分屏,分别从前后左右四个角度,锁定一个徐徐前进的身影。

    这个身影属于湛信然。

    昨天晚宴后,明明还有些人,最好由他亲自会晤,他却提出要马上回海上城。开玩笑……

    全球各处的湛园,没有任何一处是湛信然长居的地方。因为各地的湛家私宅都布置得一样好,完全符合一个最富有的人该有的标准和审美。又因为这种生活是湛家历来的传统,每个地方都有他过去的经历和记忆,所以不存在客居的孤独。

    全年时间,因为公事,也出于安全考虑,他总是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任何城市住多久,全凭安保部门安排——什么时候这么匆匆赶路,非要“回”某个地方过?

    现在,他正缓缓靠近天堂实验项目大楼的景观层。

    总裁办公楼里有整座海上城最美的景观台,其余设施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虽然湛信然不爱宅在他那一层,人人皆知。

    但特意到这边的景观台,步态从容不迫,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尤为慎重——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褚谨言能猜到他要去干什么,跟昨晚急着回来的原因一致。但他不愿相信答案这么简单。

    湛信然身边照常跟着保镖团队。他们所到之处,经过的工作人员都立马闪开道,恨不得把自己贴到墙上;他本人却边走边解开西装扣,衬衫袖扣,领带,一样样递到旁边保镖队长的手上。

    经过驻扎在那边的私人医院时,他居然动手解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目不斜视地吩咐了一声“轮椅”,不久后又说,“我自己出去”。

    这样,等他再次出现在景观台,跟昨天差不多的位置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形单影只的轮椅青年。

    褚谨言:“……”

    交个普通朋友,是这种交法?

    他们甚至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而她,根本不知道他除了“阿信”之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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