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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了他多月的心事,终于尘埃落定,他迫不及待想去寻阿绮。 …… 寝房中,阿绮自回来后,便命众人都留在屋外,独自进了内室。 她未点灯,只静静坐在床沿,在黑暗中恍惚出神。 经历方才种种,她如何还能不知晓,前世令郗翰之毫无征兆将她抛弃的原因,大约便是他信了陈红夫那嫁祸一计,认定她才是那个暗中窥伺,与他离心之人。 她后来独留姑孰时亲手所写那两封书信,恐怕也被人半途截去,令他误会愈深,致使最终愤而休妻。 只是为何上一世他不曾看穿此事,眼下却费尽心思详查,将其中真相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其中原因,她心中不知是无奈还是苦涩,连眼里也渐渐涌上温热泪意。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被人自外轻轻推开,宁静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 “阿绮啊。” 郗翰之踏入屋中,也未点灯,只借着微弱的银色月光一步步靠近,直至她面前,蹲下|身去,握住她搁在膝上的双手,细细摩挲。 他本有满心的话要同她说,可一对上她那双在月色下闪动泪光的清澈眼眸,却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郎君是否已想起了前尘往事?”阿绮怔怔望着他问。 “是。” 事到如今,二人已不必再刻意隐瞒,这数月来,彼此的异常早已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猜测,只是都谁也没有点破那一层罢了。 直到今日,一切昭然若揭。 阿绮深吸一口气,令微凉的空气灌入喉间,激得眼眶间的泪水摇摇欲坠:“那郎君后来又是如何知晓的?” 郗翰之回忆着那些凌乱梦境,只觉喉咙仿佛被扼住,心中既悔且痛:“后来,我重攻至姑孰时,你堂姊恰被孙宽救下。她亲自到姑孰,质问我为何将你抛弃,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阿绮鼻间酸涩不已。 她几乎能想象阿秭如何当着他的面,为了她厉声质问。 若没有阿秭,只怕他永远也不会费心追究此事。 她渐渐回想起曾经的绝望与痛苦,心底有些发凉,不由屏息凝神。 “郎君先前待我好,可是因觉有愧于我?” 郗翰之闻言,漆黑深邃的眼里也渐渐多了猩红:“是。是我害了你,才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含恨而终,我亏欠你太多,如今只能尽力弥补。往后你要的,只要我能,定都办到。” 阿绮唇角动了动,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扑扑簌簌落下。 郗翰之心中大痛,伸手去抚她面颊,替她擦泪。 她哭得悄无声息,眼里的泪却仍是源源不断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那一滴滴泪,似饱含guntang的温度,一滴滴落在他心间,疼痛不已。 他再忍不住,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如哄婴孩一般轻拍着她背,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乖阿绮,莫哭,都是我的错……” 阿绮没说话,靠在他肩上,悄悄咬住下唇,克制着已到唇边的呜咽,任泪水将他肩上衣料沾湿。 她憋在心里多时的疑惑,终于在今日得到了答案。 释然也好,发泄也罢,总之往后的路何去何从,她心里已渐渐明了。 ☆、柔情 自红夫坦白后, 郗翰之便命人将那自半年多前,自建康来后便始终暗中监视他们的二内侍捉住, 扭送建康。 他更亲拟奏疏, 上告陛下, 称此二内侍居心叵测, 挑拨君臣关系, 危及朝局, 罪不容诛。身为臣子, 为表忠心,他这个豫州刺史不该为图安逸,移镇姑孰这般以江为堑的江左安逸之地,而仍该长留寿春,替天子守卫一方疆土。 奏疏送出,未等回应, 他便止步江边, 不再南下, 而是直接堂而皇之地领众人重回寿春。 如今他手中兵马愈盛,所掌土地愈广, 已不必如一年多前才离开建康时那般对天子甚至是寻常士族出身的臣子们处处恭敬忍让。 况且,皇帝初掌朝政, 便这般对有功之臣, 本就要令众臣寒心,若再不依不饶,恐怕要惹非议。 是以回程, 他们行得不急不徐,丝毫不惧天子降罪。 实则也果然如此。 萧明棠见暗中布下的棋子不但轻易便被除去,更成了自己的把柄,非但要隐忍住心中羞恼愤意,还得重罚那二内侍,对众臣自省,亲自下旨,安抚郗翰之,称其为股肱之臣,不该受如此冤屈。 实则朝中众臣皆知,那二人出自宫城,分明就是天子亲信,只不过是为维护皇家颜面,只得担下罪责罢了。 如今的郗使君,已与一年多前离开建康时,那个初登高位,为世家们所轻鄙不喜的年轻郎君截然不同了。 此刻世家大族们即便再看不起他,也不敢再轻易表露。一时间众人都在观望,荆、豫二州之统帅,表朔与郗翰之二人间,到底会如何。 不论如何,一场大战总是免不了了。 …… 是日傍晚,寿春城中,刺使府内。 阿绮正坐在灯下,凝神提笔,慢慢在缣帛上写着什么,一双清澈乌黑的眼中,闪过几分难掩的颓然之色。 翠微自库房处匆匆归来,步入屋中后,命屋里的婢子们都退出去后,快步行至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女郎,库房中的东西,这两日已经移得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