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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宣鱼不由摇头:“阿瓷姐,这礼收得不对。” 沈瓷亦懊恼极了:“我那也是一时糊涂,瞧着上面的花儿好看想照着买一支。我阿兄知道后要我还回去,我也让阿姣嫂去还了,可那孙罗不肯要——接着事情马上传出来了,都说我已收了礼物,我家同意了。” 她咬唇:“我阿娘狠狠骂了一顿。说我阿兄正要说亲,要是退婚,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阿鱼,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就碰上这么个无赖。你说要是我能找到一个一心对我的,就像你那位小孟公子对你那样,便是没有那么多家资,我也是愿意的。可他——” 温宣鱼又问:“孙家听说也曾是耕读之家,家中究竟如何?所谓良人,身家清白脾气秉性最为重要。” 沈瓷闻言立刻摆摆手,又是一通抱怨,说这孙罗生得容貌不佳就算了,现在也不过是帮着打理庄子的代理庄头之一,且人又蠢,那日来相看还那脚上还是底子不一样的鸳鸯鞋云云。说着说着,她忽的停下,阿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那竹匾下面溜进去两只胖鸟在吃东西。 沈瓷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她用力一拉,那捡食的一只胖鸟一下被压在了竹匾下面,另一只在外面扑腾。 “今晚做烤的。”她笑嘻嘻。 她得意洋洋将鸟捉了来给温宣鱼看,温宣鱼看那鸟嘴上还叼着一条没舍得吃的虫,便明白了:“这鸟叼着虫,肯定是要回去喂小鸟的。你吃了它,小鸟定没救了,不如放了它。” 沈瓷哼哼:“那不行。要是有小鸟——那我且去找找,吃了它们,一家正好团圆。” 温宣鱼坚持:“别的鸟倒罢,这是只带崽的,阿瓷jiejie放了它吧。” 沈瓷有些意外看了眼温宣鱼。 曾经小阿鱼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说话做事都是听自己的,哪里会有这么多道理。她目光看过去不由一愣,这不过一个多月,眼前少女似乎又拔高了些,脸上也有了rou,那一双澄澈而又明亮的眼睛陌生而又熟悉,分明已是个聘聘婷婷的大姑娘了。 她忽的心里一动,若是她有阿鱼这样的容貌……她不由道:“阿鱼,你要是能嫁个有钱有势的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烦恼。” 温宣鱼笑道:“我已订婚,阿瓷jiejie是糊涂了?” 沈瓷手里的那只鸟这个档头还死死叼着嘴里的青虫,外面另一只鸟扑腾来扑腾去不肯走。 沈瓷闻言眼睛一转,想起那日阿兄知道孟沛带走温宣鱼时的神色,顿时脱口而出:“你要做我meimei呢,这鸟我不放;若你做我嫂嫂,那我就听你的。哎,你要是我嫂嫂,那事情就简单了。” 温宣鱼没想到这沈瓷如此不着调,心里不由有些微恼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微带着笑的声音:“沈家姑娘要是唤我一声阿兄,阿鱼meimei可算你嫂嫂。” 不知何时过来的孟沛带着一个小厮迎风而立,他站在那里,明明是笑着的,但在明亮的光线下,却叫人从他看过来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极深的寒意。 沈瓷挖墙脚被听得正着,心里一慌,手里的鸟趁机挣扎飞了出去。 孟沛是来送东西的,最新做的一批驱蚊的香料,用夏季收贮的浮萍,混合雄黄琥珀做纸缠香,正好用来对付初秋的吊脚蚊。 他同温宣鱼说完来意,便含笑转头看向沈瓷。 沈瓷一直知道孟沛好看,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但是他这样近的距离看过来,饶是见过很多次,她仍然有些发怔。 他那张分明还有着少年郎轮廓的脸因为过于俊美而有两分雌雄莫辨的动人,但只需要看一眼他的眼睛,便不会有人再去想这有些轻薄的形容词汇。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但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让人胆寒的阴暗:“若沈家姑娘想要简单,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就很简单。” “什么故事?” “暑夏田中多鳝鱼,有种万中挑一的鳝鱼,粗壮肥大,喜欢蛰伏于沟壑田间,喜食死猫腐物,每到月圆,便抬头望月,至中秋成熟,当日望月直至月落,谓之望月鳝。此鳝鱼剧毒,用鸡肠可捕,食之毙命,且看不出原因。” “在西蛮之地,这种鳝又被叫做寡妇鳝。专门用来送给那些不想要的丈夫。吃下去,先全身发麻,发不出声,然后产生幻觉,会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因为血液中就像是用鳝鱼在顺着经脉游动,直到最后活活将自己掐死,毒消人死。等仵作来,任何一样验尸方法,都找不到一丝毒。” 他说完了,仍看着沈瓷,那漆黑的眼眸,透不出一丝光。 但很快,他又微微一笑。 “当然,这些闲话沈姑娘听一听就罢了,莫要真的做出糊涂事。是不是,沈姑娘?!” 他转头是温和的笑意,看向温宣鱼:“况且,婚姻大事,既定了,岂能更改。”温宣鱼只道他是玩笑捉弄沈瓷,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莫要再胡编吓那脸色都白了的沈瓷。 脚下的团子奶奶晃着脑袋看孟沛,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又热情摇着,又亲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一向伶牙俐齿的沈瓷被那双眼睛一看,竟然觉得手脚发软,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等她讪讪走出后院去,脊背直立的寒毛缓缓垂下,再去回想方才那感觉,才想起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