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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强势的身影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里至今。

    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如看着其他人时一样。

    纵使身后血雨腥风,她也仍然冷静地向前。仿佛这一隅,或者说是这整个世间,都没有什么能够使她停留片刻。

    当他看到她时,他便觉得,她和他一样。

    她游离于尘世的边缘,虽然身在此间,却又不似这世间人。就好像同他一样,不属于这世间。

    她是他的同类。

    他想要她。

    他爱她的淡薄清高。

    他却又恨她淡薄清高。

    她是那么地淡薄、出尘,与他如云与泥,永无相遇的机会。

    他心生羞恼。

    他想要把她拉下神坛,将她染上他的脏污。让她同他一样,沦为尘土,沦为世间的一粒芥子。

    上一世,他是那么地不堪,用残破的身子苟延残喘,在污秽之中苟且,直到他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来救过他,跟他说,你很好,我爱你。那些人世间的温情,他都不曾拥有过。

    上一世,男为尊,女为卑,但他却是个残破的。这一世,他拥有了完整的身体,却是在一个女为尊,男为卑的世界。

    哈哈。

    真是造化弄人。

    这一世,算是他捡来的。

    原本已经定好了计划,再走一遍前世的老路,权力、地位,于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但这一刻,当他看到她,他开始想要拥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即便奋不顾身。

    她也值得他奋不顾身。

    “走。”她面无表情,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没等他有机会和她说话,她的身后便涌进来一群人。是与她一伍的其他教众。

    送他们下山时,一个天剑教教众说:“你们不用担心,无望山的山匪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们姑且放心地下山去找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她们回家,不用担心被会山匪报复。”

    小教众年纪尚轻,心性不稳,还爱说活,见人群之中不少人被刚刚的情形吓破了胆,面色惨白,忍不住又和他们多说了几句。

    她安慰道:“我们不是坏人。这座山本就是我们天剑教的辖区,只是暂时被那些山匪霸占了。我们这次是专门来收复这里的,以后也会好好治理;不是来打架杀人的。”虽然手段一样,结局尸横遍野的情形也很没有说服力。

    “她是谁?”他问。

    “她?”小教众摸了摸鼻子,一听便知道他是在问辛蛟州,毕竟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打听她们小教主的;而且,其他人的魅力可远远比不过她们小教主的。

    不疑有他,她答:“那位大人是我们教主的小徒弟,是我们的小教主。”用“小”字赘述并非是因为轻视对方,正相反,是因为喜爱对方。而且,彼时她的年纪确实很小。

    无曜回道:“那只是一次任务。无望山既已收回,闲杂人等便都会清理出去,只留教中之人看管。放了你们只是顺便。你不必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龙沂君的嘴唇张了张,最终无声地抿上。

    “噗嗤——”身边的人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家阿曜太可爱了。用最直接坦诚的话,将别人双手捧上来的一颗真心毫不留情地踩碎。

    无曜低头看向云阮:“醒了?”

    “嗯。”云阮翻了个身,枕在无曜的腿上。

    他也不能退后。

    当着龙沂君的面,他直白地吐露心声,对她说:“我喜欢你。”

    龙沂君面上勉强维持着优雅的好风度,衣袖之下的手却早已经攥得失血苍白,微微发抖。

    对于感情,无曜一向慎重,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本着对对方的感情负责的态度,她不会作任何回应。但这一次她却没有拒绝,边为面前的篝火添柴,边“嗯”了声。

    夜晚,篝火旁,香烟缭绕,三人不眠……

    第58章 . 教主 “以前我若是能想她一样坚定果决……

    归途过半时, 龙沂君与她们分别。之后过了几日,阿隅传信过来,说前教主快回来了。二人不由加快了脚程。

    回教时, 正逢前教主温倾玉回教之日。

    怕温倾玉又突然消失, 寻不见踪迹, 无曜匆匆收拾好之后便赶去见他。

    天剑教的一处书房里, 一位气质温润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案前看书。

    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包裹着男子纤细的身体,颈间醒目的红线上坠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羊脂白玉玉壶。

    男子的身上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杀戮之气, 除去眉目间隐隐的坚毅, 他就像寻常的大家闺秀,看上去完全与这座天剑教没什么关系。

    “叩叩叩——”

    温倾玉放下手中的书卷, 抬头回道:“进来。”

    无曜在门外应了一声:“是。”踏进房门。

    “师傅。”她向他行礼。

    温倾玉虚扶了一下, 一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眸慈爱地看着无曜, 端详了半晌之后, 肯定地说道:“州儿长大了。”

    无曜沉静地与他对视,浅唇轻启:“师傅,这次你回来,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直觉无曜之后要说的事不简单, 温倾玉不自觉地摸了摸项上戴着的小玉壶, 才不急不缓地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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