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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得看稀奇,柱子小声地说了声“土包子”。夏荷耳朵灵敏,当即扑捉到了,她心里一委屈,后来好几天没理会柱子,结果让柱子好生不习惯,反倒没事往夏荷跟前晃悠。 当然,这是后话,且说现在,容老夫人得了信,当即派了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时辰晚了,她因为身子不爽利,早已歇下。今天就不见了,等明儿一早,小夫妻俩再过去向她请安。 别说是林菀,就连容谦也松了一口气。两人俱是疲惫不堪,当下话也没多说,匆匆的洗漱一番,就上了榻睡下了。 一觉天明。林菀因连日来的奔波,泰半时候都是睡在马车上的。如今到这高枕软褥铺就的大床,睡得倒是极其香甜。醒来之时,只觉精神百倍。 有了精神,她方有心情观察这个屋子。与传言有误的是,当年容夫人一气之下带儿子回娘家长住,却并不是不回容宅的。每逢过年前后几个月,他们母子都会迁回来居住。 屋里的家具是一套上了黑漆的,被养护得很好。林菀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只看那质地光泽,应是积年的老东西了。床是雕有吉祥如意纹的雕花大床,大红色棉细纱帐子,夏天用的红绸被子,应该都是知晓他们要回来,新换上的。 看向帐子外面,林菀的目光一下就被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吸引了。她小心地避开还未醒的容谦,起身下了床。其实说起来房间里的家具并不繁杂,但每个都布置得恰到好处。如果说和周家相比,东西似乎完全不是一档次,博古架上的摆件也是平常的东西,但偏偏容家的陈设看起来更有底蕴。 这完全不像是容谦居住的地方,更像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所居的房间。林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目光不经意瞟过墙上挂着的字画。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团层层晕开的墨迹,完全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旁边题了胖瘦不一的两行字,下面署着容谦的名讳。 该是他幼时的涂鸦之作?却被挂在了这里。 昨夜进府匆忙,林菀没看清外头是什么样。当她和容谦出了屋子,她才明白,为何容谦不愿意回到这里来。 容宅的寂静,与热闹的周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坛子里一株美人蕉叶子枯黄,半死不活的模样在苟延残喘。寻常的花草却是枝繁叶茂,不像是有人养护,似天生天养了。 一路走来,他们穿过长廊、庭院,踩着一地的落叶,没有撞见任何人。领路的丫鬟是容老夫人房里的,极其惜字如金,轻易是不说话的。 到了容老夫人的明萱堂,林菀才从容宅寥落、残败中醒过神来。明萱堂虽然也有被风雨侵蚀的痕迹,但应该是府里修缮的最好的了。堂前种植的萱草又有“宜男草”、“忘忧草”之称,如今正值花期,黄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显得生机勃勃。 随着门口的丫鬟一声:“二爷和二奶奶来了。”林菀终于见到了容老夫人。 满头银丝,绾了一个简单的圆髻,除了一根木簪头上再无其他装饰。身上穿的是秋色及膝窄袖褙子,整个人打扮得极其素净。容老夫人脸上面无表情,容谦和林菀对她行礼,她也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来了?坐下吧。” 屋里除了容老夫人,还坐了一个穿玉色襦裙的年轻女子,一直低着头哄怀中的孩子。她挽着随常云髻,簪了一对碧玉簪,周身无多余饰物,就连耳珰都没带。林菀在她对面坐下,正暗暗猜测她的身份。却听容老夫人提高了音量,喝道:“没规矩!没看见你大嫂吗?还不与你大嫂见礼。她刚出了月子,来得都比你们早。” 爆喝来得太突然,林菀重新坐下来之后,不由提高了警惕。这时一个穿青绿比甲的丫头捧来镂空花纹铜质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四溢。容老夫人闭目养起神来,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这种氛围令人坐立难安。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骤然哭出声,打破了一室平静。最后容老夫人送了林菀一个檀香木珠手链,就放他们出来了。 出了明萱堂,容诺的发妻孙氏,叫住他们道:“昨夜照顾孩儿,早早就睡下了,竟不知叔叔和弟妹归家。今天见面也没备礼,是我的不是。” 孙氏笑得温和得体,与刚才在堂中木讷少言的形象完全不一致。林菀心里奇怪,莫非这位大嫂在老夫人面前也不得宠吗? “嫂嫂无心之失,我哪会怪罪。” “待会我遣人把礼送到你院子里去。”孙氏想了想,又道:“弟妹得空了来我院里走走,陪我说说话。我院里种了一些海棠花,很好找的。” 林菀笑笑应了,两人又寒暄几句,才各自回院了。 孙氏看着林菀夫妻俩相携而去,心里到底不太痛快。她把怀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白白胖胖的乳娘,让乳娘先带孩子回屋,她要在外头走走。 丫鬟翠喜不平道:“老夫人去了信,让大爷接您去平川镇,二爷这都回来了,大爷却连连回音都没有。难道要把奶奶扔这破旧的老宅过一辈子吗?” “大爷他……是不会来接我的了。”孙氏叹道。容诺临行前,曾想让她去拜会生母,孙氏当时大怒,二话不说就拒了。夫妻俩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我苦命的姑娘。”翠喜哭丧着脸,“嫁给大爷这样身世不清不楚的人,已经够委屈姑娘了。却还要被冷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