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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躺下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一口气,仿佛得了续命。 “邝智何在?”范权忽而问道。 “方才我过来时,在殿外遇见了师兄。”青樾道,“他照顾了师父整日,当是回去歇息了。” 范权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他有何脸面休息。”他说,“连小事也办不好。无用的东西。” 青樾看了看他,道:“师父说的是让师兄去寻找陈老祖遗物之事?” 范权“嗯”一声。 “据弟子所知,那两样物什,一是帛书,一是石块,只怕已经在混战中损毁。” “那帛书兴许会损毁,石块却不会。”范权冷冷道,“只怕是邝智眼拙,就算宝物放在了面前,他也认不得。” “哦?”青樾用美人棰为范权轻轻棰着腿,道,“不知这宝物,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就不必与你说了,你只消知道,若我得了此物,什么病都会即刻消散。它还可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功德圆满,羽化飞升。到时,你们也可得些福泽。” 青樾微笑,道:“多谢师父。师父登仙之后,显门必可重现旧日辉煌。师父功勋累累,将来的功德碑上,名号定然也会列在前人之上,供万世景仰。” 这话,让范权颇为受用。 显门作为名门,从前出过好几位仙人。但到了范权这一辈,却再无建树,让他一向不能释怀。 范权叹口气,道:“我岂不知山上弟子抱怨我严苛,事事不肯让步。可他们不曾真正掌门,不知世事之艰难。别人只见风光,却不知这一衣一饭皆是辛苦挣来。” 青樾看着他,少顷,道:“譬如,当年征讨鬼门?” 范权瞥他一眼,道:“你还记得?” “岂敢忘却。” 范权道:“我记得我是带着你和邝智去的。不过那一回,远不及陈派这次凶险。”说罢,他却冷笑一声,“上清门的弘显上师好大喜功,只想在天庭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将功劳都揽到自己名下。不料,座下竟是出了昊海那叛徒,破了殇阵,招致反噬,竟让一干弟子都送了命。功劳没捞成,倒将整个上清门都搭了进去,当真活该。” 青樾沉吟,道:“可师父也出了不少力。围攻而去的门派,不少都是师父亲自游说。鬼门法障被天庭击毁之时,师父率先冲入空行山,见人就杀。” “都是妖孽罢了,死有余辜。” “鬼门之人修炼的法术乃从天庭而来,亦是正道。”青樾道,“修炼正道,也要称为妖孽么?” “是天庭而来不假,却并非正道。”范权道,“那齐晏叛下天庭,人人得而诛之。既为天庭所讨伐,自是妖孽。” 青樾轻声道:“如此说来,只要天庭不认,不管道法是否纯正,皆是妖孽,也皆是该死。” 范权察觉青樾这话语有几分怪异,看了看他,冷下脸:“这话何意?” 青樾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得知了一件事。当年鬼门覆灭之后,师父亦将鬼门翻了个遍,想来,师父也是在寻找一件宝物。” 范权露出讶色,却见青樾拉开衣领,从里面拉出一样物什。 那是一块琥珀。用一根丝绦系在脖子上。 仔细看琥珀里面,却裹着一块白色的残片,形状椭圆,就像一片小小的海棠叶。 第一百五十七章 茶肆 看着那海棠叶,范权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盯着青樾,面色大变。 “你……”话才出口,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声音像被什么扼住,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是齐晏交给我的。”青樾轻声道,“他用最后一点法力,注入这琥珀之中,将这碎块包裹起来,交给我。他叮嘱我要将它带得远远的,终有一日,我能用它改变这世道。” 他说着,忽而自嘲一笑:“可他终是高看了我,我除了为他和门人报仇,什么也做不了。” 范权想起身,却发现身体沉沉的,全然不听使唤。 头脑愈发变得混沌,仿佛即将入睡。 “你……”他神色惊恐,嘴里只能发出气音,“你不是怀昌……” “怀昌?”青樾淡淡道,“你是说你那二弟子么?他上个月下山去寻花觅柳的时候,已经被我溺死在了山下的湖里。当年在鬼门之中,他助纣为虐,血债累累,这般死法,算是便宜了他。” 范权目眦欲裂。 他想运气,对抗那愈来愈重的困倦感,但无济于事。 “没用的。”青樾道,“你方才服下的并非什么醒神丹,而是定神丸。你也不必自责,这是你病久了,舌头迟钝,连药味也分辨不出来。我劝你定定心,越是挣扎,便越快入梦。今夜那梦里等着你的,可比往日的刑罚更重,你须心平气和些,才好捱过去。” 范权撑着眼皮,死死盯着他,嘴唇翕动。 “你还担心着显门里的事?”青樾淡笑,“放心好了,无辜弟子,我从不连累。不过包括邝智在内,当年所有跟随你讨伐鬼门的弟子,都已经跟你一般服下了我的毒药,不久之后,他们也会像你一般入梦,为从前的血债受刑。” 范权挣扎着,但终于扛不过那沉沉压来的睡衣,眼睛阖上。 没多久,殿外的弟子听到一声瘆人的惨叫从里面传来,面面相觑,各是怜悯。 * 一个月之后,一件大事再度震撼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