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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白凛瞪过来,怒目而视。 荼蘼忙绷着嘴角,忍住笑。 “你不是要体察凡间世情么,”她说,“这就是凡间世情。凡人不像天庭神仙那般超脱凡尘摆脱六欲,没有食物便要饿死,却偏偏又没有那变化万般的法术,只能万事都要全力而为。如这引火之法,虽是麻烦,却是经过了无数人的摸索才寻出来的。你不亲自体会体会,了解其艰难之处,又如何能称为体恤世情?” 白凛无言以对,却仍然瞪着她。 荼蘼唯恐这死狗又想不开暴怒起来,忙安慰道:“罢了罢了,你坐到一边去,我这就做锅盔给你吃。” 说罢,她卷起袖子,哼着小曲,干起活来。 火在灶膛里烧着,厨房里不再黑烟弥漫,未几,锅里冒出了食物的香气。 这味道,白凛并不陌生。在凡间,他已经习惯了各种食物。 但这次不一样。那食物的味道里,混合着烟火和水气,颇是独特。并且,白凛从前并不曾像现在这样,观察这些食物是怎么做出来的。 白凛坐在一旁的柴草堆上,百无聊赖,过了一会,不屑将眼睛转开。 可没多久,他又看回来,目光落在那忙碌的背影上。 她如平常一般,头发随心所欲地绾在脑后,发髻上,还插着他的那根昆仑白玉簪。当然,她打扮的本事着实太差,那簪子全然被头发裹在里头,没有半点装饰的用处。修长的脖子隐没在发髻和衣领之间,身形纤细而婀娜,走动时,仿佛带起一阵轻风。 忽然,荼蘼转过头来。 白凛的眼睛转开,仰躺在柴草堆上,枕着手臂,嘴角叼着一截草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槐树 天空中,一片血红之色。 方缇步履匆匆,补助的往前跑,仿佛身后被什么驱赶着,心中满是恐惧。 风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无论他如何上天遁地,都摆脱不得。 他筋疲力尽,再往前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沼泽地里。浓重的血腥气扑来,方缇的脚下被绊住,低头一看,只觉心中一阵慌。那是一具尸首,脸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却用力睁着,死死地盯着他,瞳仁和眼白皆是分明。 方缇想跑,但那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而接下来,无数只手从土里伸出来,将他揪住。而地面也已经成为了血浆粘稠的深潭,方缇被那无数的手纠缠着,拉入其中,慢慢沉下去。 绝望中,他只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想赎罪么? 方缇大声喊叫着,却全然听不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就在他将要被无穷无尽的血水吞没之际,眼睛突然睁开来,方缇惊叫着,一下坐了起来。 凉风从屋外灌入,一扇窗子不知何时被吹开,在窗台上摇曳着。 方缇睁大眼睛,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嗓子干得几乎冒烟,身上的衣裳被冷汗湿透。而胸口仿佛真的刚刚被重物碾过,阵阵闷痛。 原来是梦。 方缇回忆着,那身临其境之感仍然不曾离去。 有多少年不曾回忆起这些事了? 方缇怔怔地坐着床上,望着那扇窗户,身上仍旧冷汗涔涔。 “主人?”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他身边的仆人耿泉。 方缇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一声。 未几,门推开,只见耿泉手里拿着烛台,披着衣裳走进来。 “小人方才听到主人在呼唤,不知可有吩咐?”他问道。 “无事。”方缇忙道,说罢,又指指不远处,道,“把窗关了,再取些水来给我。” 那声音沙哑而疲惫。 耿泉应下,放下烛台,给方缇去倒水。 方缇着实渴得紧,一连灌了好几杯,方才缓下。 “你回去吧。”他对耿泉道,“将烛台留下。” 耿泉应下,将烛台放在一旁,告退而去。 门重新关上,方缇重新躺回榻上,怔怔地盯着烛台,只觉心仍然在跳。 这是梦,是梦……一个声音在心底反复地说道。方缇念着静心咒,少顷,用力闭上眼睛。 门外,耿泉静静站着,看着缝隙里透出的光亮,神色清冷。 * “听说,金善人病了?” 长乐村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众闲来无事之人坐着乘凉聊天,议论纷纷。 “病了?”旁人听到这话,皆是诧异,忙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说话的人道,“自从那日金善人出来,我等好几日都不曾见他,今晨我遇到他宅中伺候的人,便好奇打听了一声。那人只说金善人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像是病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忧心。 “原来是这样。”一名妇人道,“平日里,金善人每日都会从山上下来,四处走访,谁人有什么难处都能去说一说。这几日不见他,我还以为他到外地去了,不想却是病了?” “是不是病,尚无定论,不可胡乱揣测。”一名老者摆手道,“金善人那般好人,能在长乐村创下这般圣贤之世,定然福大命大,百病不侵。” 那老者是个秀才,在长乐村中颇有名望,众人见他这么说,纷纷称是,皆不多言。 却听一个声音道:“我不曾念过书,却不知圣贤之世该是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