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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缪光当然是无所谓,他看上的就是陆慕林的这一点。孙哲穆那个性子,要是没个厉害的人来管一管,将来娶回来的都是些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的小娘子们,由着他胡干,临了了就真得成陆慕林说的那样,孙家的家业传到他手,不出三年就要成了灰! 陆慕林收敛了些,却还是边瞧他那张脸边抿着嘴笑。 孙哲穆翻着白眼瞪她,她也不罢休。 聊到午上,陆鸿华留他们在家吃饭,于是两家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午饭。临走时,孙缪光便提了一嘴明天去風春园听戏的事,陆鸿华准备回绝,陆慕林却意外生起了兴趣。 陆慕林:“風春园?我也想去!” 孙缪光乐开了花,“啊!想去就一起去啊!好!哈哈哈真是的!你爹还说你不舒服,不想出门呢!” 陆慕林:“嗯……现在好了,今天舒服多了!” 孙缪光:“好啊!明天我让哲穆开车来接你!” 陆慕林:“啊?我自己去就行……” 孙缪光“欸?让哲穆开车来接你,不是方便些么!就这么定了!鸿华!我走了啊!” 陆鸿华苦笑:“欸!慢走啊!” 孙哲穆:“陆叔叔再见。” 陆鸿华:“欸,再见,路上当心。” …… ☆、圆(下) 夜深人静,窗户外风肆掠刮着,里头也能听到呼呼作响。 陆庆归晚间喝了点酒,夜里躺床上没一会就觉得口渴,本打算忍一忍睡过去,却奈何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眼睛一睁,对窗微微亮,晃得他清醒了些,便眯着眼爬下了床。 裹着绵袍出去倒水喝,刚一出门,就猛地感到一阵冷风侵袭过来,他左右两边看,只见二楼大外廊的玻璃门半开着,一纵人影立在围栏处。 他忙将绵袍裹紧了紧,皱眉走过去,走近便确认了这位犹如午夜惊魂的人,就是陆慕林。 她穿的倒不厚,还露着半截脚脖子在外头,头发在风中乱舞,两只胳膊抵着栏杆。 他边将门关上边说:“你有病啊这么冷的天,你干嘛?赏月啊?” 他站在里面,陆慕林回过头,他才见到她手里拿着一杯酒。 陆慕林:“关你什么事?你来干什么?” 陆庆归:“你把门开着,你想冷死谁啊?” 陆慕林:“噢……你关上就是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继续背对着他。陆庆归瞧她这副样,就知道定又是回忆起了前男友的事,心里的那道坎还没迈过去。也难怪,一段七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把门开出一条缝,对着缝内说: “风那么大,你别真病了,病了你爹又得cao心这cao心那,说不定还要找我的麻烦。” 陆慕林:“你少管我。” 陆庆归不服气,打开门进去,走到她身边: “我才懒得管你。不是我说,你们女人都这么玻璃心吗?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你大冷天的在这对月伤怀吗?” 陆慕林不说话,咬着牙侧头瞪他,眼中蓄着愤恨的泪。盯了一会,她又好像浑身倦怠了一样,仰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从来没祈望有人能理解她,能可怜她,更别说是陆庆归。她遭遇这样的丑事,本就不配光明正大的悲伤。 她转身要去桌子上拿酒瓶倒酒,陆庆归一把将她手里的杯子夺了过去。 “你要喝去里面喝,行不行?” “你给我。”她低着声,努力克制自己。 他懒得多说一句,拎起桌子上的酒瓶转身进门。 “你给我行不行。”她哭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哭。虽然她哭过无数回。 从前在每一次陷害后,每一次捉弄后,在墙头树上的阴凉地,在蜜蜂成群的百花园,在吃早茶的餐桌上,在楼梯道,在写字台,在小池边,每一次他想哭却不能哭的一瞬间里,她都已经抢先哭过无数回。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为自己而哭,所以不那么张扬。 她压着抽泣声,只能听到像坏旧了的笛子吹出的漏了气的闷音。陆庆归回过头,手上的杯子,酒瓶,都放回桌子上。 可她没去拿,而是愣在原地,收住哭腔,说: “我以为我不缺爱,你也以为,爹也以为,陆家的人,也许…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这么以为罢。” 她转身又走到围栏边上,背对着陆庆归,好似不敢面对他。 “可是我越来越觉得。就好像…有两个人住在我心里,一个是骄横自满的,一个是拙劣自卑的。我爱上…他的时候,十九岁,好像正是第二个人出现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他是神明一样的存在,我自愧不如,却惟一懂得告诫自己,要万般珍惜他。” 她冷笑, “我知道你会笑话我。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有时候分不清,我是第一个人,还是第二个人。” “但我能琢磨出一样来,无论我是哪一个人,其实都归根于……归根于我太害怕自己不被爱。” “小的时候,那会儿,你还不懂事,我不知道为什么,爷爷那么不喜欢我,陆家的人,那么不待见我,母亲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是因为爹太懦弱。” 陆庆归回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受过的那几年的对待,是我受了二十多年的?” 陆慕林瞬时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