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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中秋。 这几日纳兰初消瘦得厉害,张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知道祁叙陪她出去之后,心中很是高兴。 中秋浮安城有赏月会,往年还会在浮安河上放花灯。 纳兰初很晚才起来,起来时眼前一片模糊,在床上待了许久才恢复。 如平时一样咳完血,她小心翼翼把血迹毁掉,把雕好的木簪压在桌头。 临走时,再多看了屋里一眼。 她有预感,这次离开,应当不会回来了。 中秋的浮安城处处张灯结彩,街坊热闹,人生鼎沸。 纳兰初走在街上,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当初纳兰铮告诉她要去北疆的时候,也是这样繁华的盛景。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地走,谁都没有说话。 浮安河上漂浮着无数的河灯,灯烛透过薄薄的灯纸,折射出的酽酽的彩光晕染在静默的河水上,一片璀璨。 纳兰初苍白的脸上流溢出艳羡。 “喜欢?”祁叙问。 “喜欢。”她轻声道。 祁叙走出几步,停在卖河灯的小摊前,两人似乎交谈了几句。过了会,祁叙拿着两个莲花式样的河灯走了回来。 他递给纳兰初一个河灯,另一只手顺势牵起她。 “走吧。” 身边到处都是人,摩肩擦踵的,连根手指都插不进来。纳兰初艰难护住怀里的莲花灯,一步一步往前挪。 眼前越来越模糊,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辨认出面前人的脸。 纳兰初知道,时辰不多了。 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两人凭栏而立,目光落在喧嚷的人群当中。 一位玄衣男子坐在窗户上,漫不经心调侃旁边人:“我说纳兰铮,你今天怎么有闲心跑这儿来看花灯了。” “这浮安城是你家开的?怎么,我来都不能来了?” 玄衣男子被他噎了一道,并不生气,挑眉看他:“怎么了今天,这么大火气,谁又惹我们纳兰世子不快了?” “还不是那群狄人,昨日屠了一个村子。”他神色郁郁,眼底的戾气仿佛滴得出水来。 “原来是这事。”玄衣男子从窗户上跳下来,与他并排站在窗边。 “你也别忧心了,总有一天,咱们会把这些人一个不落地赶回老家。”他拍拍纳兰铮的肩膀,感叹道:“朝廷有你们卫国公府,也算是了却了北疆一大心患。” 纳兰铮语调低沉,嗓音中深藏着几分难与人言的不甘。 “只可惜,朝廷并不在乎。” 整个镇北军被不停割裂,分权,架空,只剩下一个名不副实的空壳子,早就没了昔日所向披靡的战力。只待狄人加强攻势,镇北军便如同一辆破烂马车,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边境守军不强,朝廷不仅不为之警惕,反而因此为荣,不断把都城里一群酒囊饭袋送进镇北军里。 美其名曰是历练,实则是分权,想要削弱纳兰家在镇北军中的影响力。 为此,朝廷谋划了十年。纳兰铮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朝廷成功了。 “诶,纳兰铮,你妹!” 纳兰铮皱眉,不爽道:“你骂我?” “哎呀不是!”他掰过纳兰铮,手指着楼下,“我说的是纳兰初!你meimei站在哪儿!” “怎么可能。”纳兰铮眼中写满了不相信。初初在都城,这里是北疆,两地相距几千里,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随意往下扫了一眼,并没有记忆中的人影。他面无表情回过头,用力捶了他一拳。 “下次别同我开这种玩笑。” “我真看见了,肯定是她!” 纳兰铮懒得理他,独自一人下了楼。 纳兰初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看着怀里完好无损的莲花灯,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河边有个卖墨笔的小贩,见两人手里一人拿了一个河灯,连忙招徕生意。 “两位可是要放河灯?” 纳兰初点头。 小贩脸上笑意更甚,后退半步向他们展示着自己的笔墨,神色十分自得。 纳兰初扫了一眼。 说实在的,他水平实在一般,几个字歪歪扭扭的,一不见风骨,二不见笔力。不过趁着节日写些吉语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了许久,最终纳兰初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拒绝了他。 “我自己写就好。” 她这话一出,小贩就多看了她一眼。 浮安城女子多不识字,这姑娘一身粗布麻衣,看上去年岁也不大,竟然会写字,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付完笔墨钱,还是给她让了位置。 纳兰初执笔在莲花灯上写下几个小字,转而把笔递给祁叙。 秋风撩起袍角,落在沾了墨的砚台上,染上指尖大小的墨痕。 纳兰初目光恍了恍,手腕像被巨石猛然一压。手一松,笔失去控制下落。 祁叙接住笔,直起身放在桌上的笔搁上。 “走吧。” “你不写?”纳兰初抬起眼,眸中闪过些许错愕。 “不了。”他说道。 两人循着人流,慢慢走到河边。 河堤上不少男女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笑声阵阵。 “祁叙,我冷。” 她身子抖了抖,脸上血色尽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