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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这种时候绩效考核,官员升迁,每一个人都很忙。 其中尤以大理寺为甚,因为不仅要结束今年的刑罚案件,也要在最容易收受贿赂的时候监察百官。 又因为之前成亲积压了不少事务,陈宴清不仅要早出,也要晚归。 而姜棠呢? 她因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在北院躲了几天。 终于在十七那日,老王妃情绪稳定说想见她,正好姜棠也要为回门之礼感谢老王爷,就拎着早已准备好的核桃酥去了。 不过因为荟萃轩属于王府后院中央,想要去静安堂务必要经过那里。 上次落水为让姜棠分清是非,后来陈宴清和她分析过整个事件,其中也包括柳氏的筹谋,姜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柳氏算计了一遭,以至于她现在还有些愤愤的。 虽然不知道柳氏藏了什么秘密,但姜棠尊重她的过去。 一个人可以因为悲痛去怨去恨,但因此牵扯无辜就极端了。 姜棠不想看见柳氏,但往往天不遂人愿,哪怕她绕了后门,也还是碰见正巧出门的柳氏。 柳氏仍是白衣,丧花,苍白的脸上眼底带着青紫,被柳嬷嬷扶着都在轻咳。 和姜棠对视那一眼,她忽站直身子,牵唇一笑,带着讥讽有些刻薄。 姜棠皱了眉,便没行礼。 柳氏撇她一眼,嗤道:“真没规矩。” 说完便淡漠的挪开视线,这副姿态看的姜棠皱眉。 后来等姜棠想起来应该回她一句“我只对规矩之人规矩时”,柳氏已经走远了。 这让姜棠有些自愤,明明她也有脾气,但每次想的比较慢,在反讥上就差人一截。 不过…… 陈宴清似乎总吵不过她。 他总是耐心的等着她想,然后虚心听完她的委屈,自己错了就承认,自己不认同的也好好跟她讲,更多的时候他总让着她。 姜棠不是自困的人,柳氏本无关紧要,又缘何为她生气? 当时恼过一阵,姜棠就抛掷脑后了,只管走去静安堂了。 这日的天气不是很好,淅淅沥沥下着雨加雪,天上压着灰蒙蒙的云,压抑且寒冷。偶尔一阵风过,雨珠落在柳氏脸上,她恍若未觉。 直到万华寺的如一法师出来,柳氏才踉跄着走上前,原本刻薄的眼中此时遍布哀求,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却又似乎害怕揭开那个伤口。 还是如一法师开口,熟捻道:“施主又来了。” 柳氏和他见礼,神色憔悴。 “大师安好。” 两人便在空地坐下,小沙弥和柳嬷嬷守在不远处。 寂静的塔楼,明黄的纱幔摇曳,上首上千盏长明灯映照在柳氏瘦削的身上。 如一法师叹息道:“施主可是又做梦了?” 柳氏点头,恍惚道:“是。” “梦见什么?” “梦见……他,不停的叫我母亲。” “然后呢?”如一法师追问。 柳氏眸光闪烁,许久才摇头道:“没了。” “不,有的。” 如一法师慈悲的看着她。 柳氏被如一法师通透的眼睛看的躲闪,如一法师便也没再逼问,转而问了下一个问题,“梦里是什么场景?” 柳氏回忆着,轻道:“是在我床边,他坐在那个摇篮里,那个摇篮是我怀着他时陈显恩亲自做的……” “那他哭了不曾?” “不曾,”柳氏紧抓着衣角,低首道:“这梦有好几日了,有时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摇篮里,有时他安安静静站在床边,每次都伸着手叫我母亲,但每次都没有哭,他是个很好很坚强的孩子。” 说着这些柳氏笑出声,嗓音带着有荣与焉的骄傲。 然而如一法师却补充道:“只是后来他告诉你,他要走了是不是?” “没有——”柳氏忽然叫:“他没有要走!没有!” 听到这话旁边的柳嬷嬷抹了泪,她知道如一法师说的是对的。 因为无数个夜晚,柳氏都是这样哭喊着醒来,她从床上扑下来,跪倒在摇篮边。 然后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抱着那些孩童的衣裳哭。 柳氏的身子就是这样哭垮的,精神和性格也走向极端,不止一个人劝过她喝安神药,但是柳氏不喝。 可能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能梦见也是一种幸运吧! 如今如一法师又劝,“施主,放下吧!你自困的唯有自己。” “凭什么放下!” 柳氏抬头,苍白的脸上唯独眼眶发红,上面明显又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我凭什么放下!” “我怀着他十个月,出生抱在怀里两月,我看着他长大、睁眼、微笑,然后看着他在我怀里失去温度,明明是我儿的周岁宴啊!他去的时候才满周岁,甚至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柳氏讥笑着,泪却往下流。 她指着长明灯的最低端的方向说:“这个位置,大师记得您当初怎么说吗?” “您告诉我——” “我的孩子年纪小,冤屈重,怕怨恨难消,要在最底处才能压得住。” 柳氏已然魔怔,眼里都是偏执。 “所以我记住了,我的孩子冤屈重,身为母亲我得给他讨回来是不是?我的孩子死了,陈宴清又凭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