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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丢的小姐回侯府了 第30节

    忽然门外的丫鬟传来了一声惊呼,“小姐,小姐,书里头有东西!”

    董敏一愣,就瞧见丫鬟猛地撞开门冲了进来,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自己身上。

    董敏哎哟一声,“别叫了别叫了,等会董府都听到了。”

    可周易里夹着的银票,随着丫鬟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从书里头撒了出来。银票不多,七八张零零散散的,大概三百两,对现在的董敏来说,的确是大手笔了。

    也难怪丫鬟这样惊讶。

    董敏心中一动,瞧见书里里头还夹着一张纸。

    上面的字迹公整规范却带着生疏,一看就是李平儿的字迹。

    董敏一愣,却是李平儿劝她留着银票傍身,好好经营生活,不要让江文秀cao心的事情。

    呵。

    丫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看见董敏看着信件入神,便猜测是江文秀夹在里面的,“小姐,侯夫人心里还是有你的,你看里头还夹着银子呢,咱们一块回侯府吧!”

    董敏摇摇头,虽然姨母对自己的确很好,可这样细致周全的事情,她是想不到的。

    董敏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桌子。

    用的好东西多了,对着这套桌椅柜子,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不舒服,这样的粗糙茶具,根本配不上好茶。

    她想起李平儿第一次来自己院中拜访的时候,拿出的那套好茶具,她是想要炫耀的,炫耀姨母对自己的宠爱,以及对李平儿的漠不关心。

    她有眼睛,瞧得见姨母没有送李平儿什么好首饰,也没替她拾掇什么衣裳,甚至吃食都是差了自己一截的。

    那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能越过李平儿,仍旧是姨母最疼爱的孩子。

    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也许李平儿从没想过和自己攀比,因着她不在乎这些富贵,不在乎这些宠爱,她总是站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步步为营。她始终知道自己是谁,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董敏握着纸,眼泪呼啦啦地往外冒,“是七姑娘送我的……”

    “是七小姐送的?太好了!”丫鬟也反应过来了,颤颤巍巍站起来,连忙解开了房梁上的腰带,又试探着问情况,“咱们写信去让七小姐替咱们说说话吧,董府……董府这里也太薄待您了!”

    董敏心里发苦,不是姨母送的,偏偏是李平儿送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去求李平儿呢。早在花朝会上她紧紧压着自己的那一刻,也许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把银票收起来,谁也不要说,连母亲也不要提。”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但到底心中有了期盼。

    董敏看了丫鬟一眼,“现在和在侯府的日子不一样了,皮子得紧着些。”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小姐你先忍忍,等这阵子过了,侯夫人一定回来接您回去的!您看这董府,连桌椅都是旧的,茶水没有,小丫鬟也没有……要是侯夫人知道了,不知道多心疼呢。”

    董敏心里发苦,不知道怎么和天真的丫鬟细细分辩。就算江文秀再心疼,又能怎么样?这已经不是一个怜悯能解决的事情了。

    董敏忽然对花朝会那日的自己也感到了陌生……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那时候,她想的是鱼跃龙门,想的是无论如何,都有姨母替自己回转……可最后呢?

    姨母还有儿子,还有女儿,还有更看重的人,怎么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呢……董敏的心底都有些发寒,握紧了手里的信。她本来就是董家的女儿,就算现在从侯府被送回来了,她也是有过侯夫人亲自教养的……她不会比那些董家女孩差。

    她还有的博……也许李平儿从没把她当作过对手,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李平儿正视自己,真正把自己,看到眼里去。

    董敏深深吸了口气。

    董敏的这番变化嬷嬷自然是不知道的,回到府里头,添油加醋将董府的表现说了一通,倒是让江文秀更难过了。

    董府不懂规矩,知道董敏回去,连门都不开。meimei全无行状,竟然抱着车轱辘丢人,哪里还有贵妇人的做派。

    回禀的嬷嬷难免有几分尴尬。

    江文秀等嬷嬷离开,先是不满董府的小家子气,可很快又感慨道:“我要不派人去给董府送些东西?董府太小家子气了,只怕回薄待敏姐儿……”

    “娘,我放了三百两的银票在表姐的书里,置办田地添些嫁妆足够了,”李平儿连忙拦住她,“府里头派人去说了让董府少来往,您又主动贴上去送东西,是敲打还是卖好?只怕董家得了便宜卖乖,还以为是我们做了什么理亏的事情。您是不担心,董家的人嘴碎,哥哥还没成亲呢!”

    这句话像是霹雳一样落在了江文秀的脑海里,“不会吧,敏姐儿和质慎……他们不可能啊!”

    “娘,您想一想,为什么非要送表姐回去。”李平儿摇了摇头,“董府非要攀附,对哥哥的名声可不好。”

    江文秀愣在当处,半晌才回过神来,“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年轻时候吃了苦,长大后脚才能落在地上了,”李平儿不以为意,“自己吃苦,总好过连累一家人受累。您若是心疼她,等她吃够了苦,再补贴便是了。那时候,她也双脚踩在地上,晓得种田苦,不会浪费饭了。”

    “年轻时候吃了苦,长大后脚才能落在地上。”这句话李二壮和杨氏常常来安慰自己,家里的日子并不太好,有时候粮食不够,吃的米还糙牙,杨氏就带着李平儿去采野菜,回来填肚子。大家都挨饿,缺粮食的事情她从不和李二壮说,她总是这样算好了一个月的吃食,紧紧掐准粮缸里的东西,不让家里人上顿不接下顿。

    有时候她宁愿自己少吃一点,也盼着李二壮和李平儿能吃饱。

    想到这样的杨氏,李平儿不免有些思念了。这句话现在拿来安慰江文秀聊胜于无,两人各自叹了口气。

    “还好你留了三百两给她,既不损了董府的面子,也不会让侯府难做,只算是咱们的心意……”江文秀到底有些懊恼,“我怎么没有早些想到呢?”

    李平儿摇摇头,“您能想到这些,不比从前强了?”

    江文秀苦笑一声,看着女儿尚有些稚气的脸,越发觉得自己要努力些。

    董敏的离开像是灰尘落地,没有惊起任何波澜。江文秀虽然难过,但经历了四姑娘的事情,心里有了更紧要的事情,休养了几天便又恢复了。

    刘月嫦知情识趣,不像从前董敏那样紧着江文秀凑趣。

    她跟着李平儿规规矩矩去和江文秀行礼,除了金嬷嬷过来教了她几日京中规矩,其余的时候便在院子里捡起了女红,偶尔看看书下下棋,十分安静。

    她甚至打听了李平儿的用度后,主动和江文秀说,推掉了公中的不少用度,只说不敢和府中小姐用的一样,倒是让江文秀刮目相看。

    江文秀原本担忧董敏的心思,随着这个懂事侄女的到来,缓缓去了些。连带着林质慎都觉得刘月嫦这样更好些,又提了一回等他考好了,带刘月嫦去天香楼的事情。

    李平儿心想,也不知道到底是林质慎自己喜欢去,还是当真把去天香楼当作是极好的事情了,怎么每每到了出去玩的时候,第一个就挑了天香楼。

    可刘月嫦不知道,她在李平儿那里打听了一回天香楼的鱼脍,便充满了期待。无论是京都的花会、茶会还是酒楼,似乎和清河县的都不一样。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还和李平儿问过这个心路历程。

    明明作为县令小姐,在清河县里高高在上,别家的小姐都得捧着自己,可怎么到了要做小伏低的京都却更加开心呢?

    李平儿听到刘月嫦的话,心里也笑了出来。是了,明明在清河县那样快乐,为什么离不开京都了呢?

    因为在清河县,她只是一个学徒,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道未来能不能给家里得一个安稳。但现在,她每天看着邸报,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她得世界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她想要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再也戒不掉了!

    可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约着晚几日,去京里头出名的铺子转一转,买些东西,好去参加茶会。刘月嫦也不是个才女性格,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修身养性,盼着第一次去茶会不会丢人。

    李平儿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自知去了茶会也是个摆设,没什么太大用处。她索性把这些都抛开了,还自顾自地玩起了投壶。两个小姐玩得来,自然府里头欢声笑语也多了许多。

    第42章

    李平儿和刘月嫦定了一家首饰铺一定要去的,全因着林湘颂的婚事将近,要送的首饰可不比林叶儿的得用心几分。

    江文秀担心自己准备的太老气了,便给了银票,让李平儿她们自己去铺子里选时兴的。手里有钱,就算是刘月嫦也难免兴奋了许多,她爹虽然是个小县令,但多年经营也是不缺家底的,她娘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离开的时候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傍身的。

    如今瞧见了好看的首饰,刘月嫦难免有些按耐不住,“这里的款式样样都好,要不我也给我娘买点吧?”

    李平儿马上想到了县令夫人套在林嬷嬷手上的那个实在的金镯子,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我看县令夫人是个实在的,你还不如把上回宫里送来的那套绒花托人带回去,首饰哪里都有,宫造的可不一样。”

    “是了,”刘月嫦说着说着脸就红了红,又兴奋了许多,“那套宫中的绒花的确是很精致的,看着和真的一样,不愧是宫造的,这些首饰也没法比。”

    李平儿想起自己首饰盒里老夫人给的金镯子,心道自己还是更喜欢实在些的金子。

    “萱姐儿,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一套!”刘月嫦大手一挥,尽显本地土霸主气势。

    李平儿哈哈一笑,“jiejie果然是气派非凡,但是我们这回可不是给自己买首饰的,还是先给五jiejie挑吧,等晚点儿到了酒楼里,再由jiejie做东!”

    刘月嫦嘻嘻一笑,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么说不妥当,只是心下想,等李平儿有瞧中的了,她悄悄买下来就是。然而等她问了问首饰的价格,倒吸了一口气,“这里倒是贵了不少。”

    不止是成本高,光是款式都加价了许多,远比刘月嫦想的费钱。李平儿虽然逛过首饰铺子,却不曾自己亲自掏钱,如今问过价格,又摸了摸手里攒着的银子,两个土包子相识苦笑,“京都居之不易啊!”

    江文秀虽然多给了些银票,李平儿却不准备给自己买东西了,她挑了一只翡翠镯子,圆润光泽,没有雕工,但看着水头光泽,十分养眼,“五jiejie不喜欢太繁琐的,这镯子戴着显白又年轻,我瞧着不错。”

    刘月嫦点点头,她选了一只白玉的蝶恋花钗,不比镯子的大气,但是却透着年轻人的乐趣,“我挑个俏皮的,看着就好意头。”

    两人都觉得选的好,让金嬷嬷看过了也无甚问题,就笑嘻嘻地定了下来,让送去府里头。

    等出了首饰铺子,刘月嫦才又打起劲儿来,“京中的首饰也太贵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小土包子一样!”

    “哈哈哈您好歹也是大小姐,怎么这样说。”李平儿故意打趣她。

    “我算甚么大小姐呀!”刘月嫦脸色一红,“算了算了,去旁边的酒楼里吃点东西,再打包些糕点回去,这趟也算是圆圆满满了。等会你放开点菜,我来买单!”

    林质慎推荐的这家酒楼虽然味道不如天香楼,却比天香楼热闹多了,里头有说书人,一个段子连着一个段子,热闹的很。

    刘月嫦听到新鲜故事越发觉得松快,这些日子在侯府她也听说了董敏的事情,恨不得低头做人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松快一回,心里难免有些放飞自我,还派人打赏了钱,让说书先生再讲一段新鲜的。

    说书先生得了钱,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起了一段香艳故事。不同以往的英雄侠客,这回说书先生说的却是《平远侯雷雨迎妻》的桥段,里头还有不少神话的色彩。

    说的是平远侯种述还只是家中第三子的时候,随着父亲外出征战。种述年少英勇不可一世,乃至于在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在月老庙前的月桂树下遇见了双头怪蛇。

    种述与怪蛇大战一番后,怪蛇自觉不敌,绕着月桂树摇摆,作嘤嘤哭泣的模样,如怨如诉,祈愿种述放过自己。种述年少气盛,听闻瞧见怪蛇只有死路一条,便索性发狠,一刀斩下了怪蛇的两个脑袋。

    怪蛇死后,种述便安心回家了。因着凯旋得了官身,婚事便也放在了日程上,家里催促他娶了从小便订下来的关西卢氏女。那日提亲路上,忽然风雨大作,云中似乎有怪蛇的残影。

    种述年轻气盛,不以为然,仍旧坚持去接新娘,等卢氏女上了花轿,路过当初的月老庙前,云中的怪蛇越发激动,却是一刀两断的模样,如同当日被种述斩杀的死状。

    蛇身落在地上化作惊雷,好巧不巧,落在了卢氏女的嫁妆上,正劈在木料家具之中。大火熊熊,卢氏女贵重的嫁妆烧去了大半,木料也不全。雷声过后风雨大作,一行人在风中犹如蝼蚁,被吹的站都站不稳。

    然而种述并不畏惧,拔剑相护,挡在卢氏女花轿前,直面雷雨,这才一路平平安安到达了家中。卢氏女与种述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可惜好景不长,卢氏女连生三子后,一日路过月老庙,忽然觉得胸中一痛,若有所失,而后大病一场,到底先去了。

    据说卢氏女去世那日,瞧见了大蛇被拦腰斩断后,恰好是月老红绳的模样,只呼了一声“你我缘尽于此……”种述垂足顿胸,再救不回。而后种述连年战功还得了平远侯,因有着三个孩子,索性孑然一身不再续娶,为了保家卫国,倒是抛弃了儿女情长。

    刘月嫦听得是眼泪都要落下了,她虽然伶俐,但到底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家,听到这个故事莫名生出了几分伤感,“太可惜了……要是当初平远侯不去斩杀怪蛇就好了。”

    “那不是说瞧见了双头蛇就有横祸嘛,神神鬼鬼的,不能尽信。”李平儿安慰她,心下却想起种世瑄小小一团,平日里和兄弟几个看上去十分正经的模样,很难把他亲娘和这个故事里的怪蛇联系在一起。

    别的不提,就是种述让自己儿子去跟着燕王打猎射鹿这样奉承的行为,显然就是个懂事的官儿嘛,可不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武夫。

    想起种世瑄那日在燕回庵里头不愿意犯忌讳,又要跟着燕王一块胡闹的左右为难,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周全的模样,看来种家的孩子也难做啊。

    但是周围的百姓都叫好起来。显然是平远侯离着太远了,边疆打战的事情它们又不爱听,这种带点儿神神鬼鬼的,反倒让底下人喜欢。

    只是出嫁的时候遇到风雨总归是不吉利的,加上怪蛇的传说层出不穷,半真半假之下,信的人还真不少。别的不提,凭什么我们是小老百姓,人家种述光凭着投胎好就是平远侯了,还不是因着人家有奇遇才行!

    但到底平远侯是官儿,说书先生也只敢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并不敢牵扯太多时政。但因着刘月嫦打赏的爽快,说书先生便越发卖力,朝着女子喜欢的故事来讲。之后又讲了不知何时的状元爷在天雷下救了狐狸,狐狸为了报恩三番四次助他躲开灾祸的奇妙趣事。

    县城里头固然也有说书的,可刘月嫦哪里肯自降身份去听。就算是爱说故事的婆子,也比不得京中说书先生胆子大,故事好,说的和真的一样。

    回去路上,刘月嫦还难得追问了雁回庵的事情,问是不是真的保佑了五姑娘有了好姻缘。听了说书先生的那番话,刘月嫦难得露出了几分亲近和娇羞,“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等到时候……我也去拜一拜。如果真的能成,我就给佛祖塑尊小金身。”

    刘月嫦非常清楚自己要从京中发嫁,可不就盼着嫁得好一些。即使没有侯爷啊,状元啊这样的富贵,但如果能嫁一个有本事的,可不比其他的都要好。

    李平儿嘿了一声,心想拜佛和做生意似的,非得保佑了才去塑金身。只是担心刘月嫦钻了牛角尖,李平儿根据自己和江文秀相处的经验,坦然给了建议:“那你不如直接和我娘说一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也好过两眼一抹黑,又是秀才商户地给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