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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仗着此时屋里没第三个人,拉着萧寂喋喋不休地倒了许多关于这个“大舅母”的坏话。萧寂虽然已经明白了眼前的这个面相市侩的妇人是他此刻这个身份的母亲,但他可素来都没有亲近陌生人的习惯。所以在被对方掸了两记之后就皱着眉头往旁边让开了,冷声说了句:“够了,别碰我。”

    幸而“刘二郎”本就是个败家玩意儿, 寻常也总对他的这位娘恶声恶气的, 故而他的话出了口, 妇人并没放在心上,只又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叹了口气,拉着他往院里头走了:“累了吧?娘去给你打点热水,你洗一洗, 将衣裳换下来,别叫你大舅母拿住了话柄,啊。”

    听刘母话里的意思,她跟刘二郎母子二人似乎很怕这个大舅母。萧寂便特意顺着她的话嗤了一声,哂道:“怕她做什么,她还能动手打我不成?”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刘母就脸色大骇地让他声音小点,说:“你这孩子,瞎嚷嚷什么,叫她听了去。你大舅母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冲你大舅发火呢,你可千万别去招她!”

    “谁惹到她了?”萧寂问。

    “还能有谁?”刘母往西边那间门上挂了铁锁的破屋努了努嘴,“你那疯表妹呗!昨儿个夜□□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窝爬虫,从你大舅他们屋里偷拿了钥匙开了锁进去,想要吓一吓阿离。”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离自小就怕虫子。她脑子虽然坏了,成天疯疯癫癫的,但还是怕虫子啊。鹏儿扔了这么一窝爬虫到她床上,那还能不把她吓坏?你可别说,这疯丫头看着被你大舅母虐待得又瘦又弱,力气可还大得很。她一边被吓得大喊大叫,一边又抓住了鹏儿,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打。要不是你大舅和大舅母闻声赶过去,恐怕你表弟这个时候已经在奈何桥边喝孟婆汤了。”

    萧寂从刘母的话里又多了解了一些他此时这个身份的情况。“之后呢?”

    “之后?还能有什么之后?鹏儿被你大舅和舅母救下了,阿离当然又挨了一顿打。只不过这次是你大舅母的宝贝儿子差点死在那丫头手里,可把你大舅母给气坏了。阿离昨天被打得那个惨啊……啧啧啧,现在都还不知道醒过来了没有。”

    刘母见萧寂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西面的那间挂锁的破屋,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进去看她了?”她摆正了脸色,郑重地提醒他:“二郎,娘今天可告诉你,阿离这丫头今天上午已经被你大舅母卖给富户王老爷家了。一个冲喜的待嫁娘,不吉利,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别再去招晦气。”

    萧寂闻言眉头一皱,乜向刘母:“什么意思?”

    “你这傻孩子,我看就是被你那群狐朋狗友给带的,脑子都转不过弯了。”刘母叹气,摊着手心给他掰算,“你想,王老爷的儿子眼下是个什么光景?拖过今天还能不能拖过明天都是个未知数,保不齐再过多久就两腿一蹬过去了。王家这个时候来给儿子娶媳妇儿,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儿?说得好听点叫冲喜,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个往棺材里放进去陪葬的玩意儿!”

    “你是说……”萧寂盯着那安安静静的破屋,目光有些沉,“她被卖去跟人配冥婚了?”

    刘母像是觉得这些话说出了口就已经带来了灾祸,连着“呸”了好几口,然后才道:“总之你知道就行了,这段时间都安分点,别去惹你大舅和大舅母不痛快。虽说这些年你大舅待阿离也不好,成天的就给她锁在那屋,但终归血浓于水,眼看着要送闺女去死,他多少也是不舍得的。”

    “唉,这丫头也是命苦。自小没了娘,又在跟着你大舅上山砍柴时摔坏了脸,连脑子也一并坏了。她但凡要是脸和脑子没坏,娘也就去跟你大舅说,把你们俩——”

    说到这里,刘母像是一下想起了什么一般,神情突然一振。她用力在萧寂小臂上握了一握,沉默了许久后方压低了声音,盯着他的眼睛跟他道:“二郎,其实你要是心里真惦记阿离这丫头的话,那就趁这两天,她还没往王家送,娘帮你们……成了?”

    她两手对着一合,又像是自语又像是劝慰地咬了咬牙,说道:“虽然碰死人的婆娘不吉利,但总比你在外面招惹那些下三滥的贱货要干净。反正日子一到,这丫头的活路也就到头了,与其便宜了个死人,还不如成全我儿子!”

    像是下定了决心,刘母叮嘱萧寂:“但二郎,你要答应娘,今后安生在家里待着,不许再去外面鬼混了。等到过年你二舅回来,娘就让他帮你在州府里寻个好人家的姑娘,把你的亲事办了。”

    萧寂被这突然的转变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漠然扫视刘母,颇觉可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碰她?”一个什么路子都不清楚的女人,还是个坏了脸的疯子,他是要多饥渴才会连底线都不要了?

    然而刘母却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随着喃喃着的话语出口,她的神情越加趋于阴森和执拗。她只看了眼天色,强调道:“听着,今日你大舅要去送一批货,过会儿等他出了门,娘就去找你大舅母,跟她要来钥匙送你进阿离那屋。既然要办事,那就趁她如今挨了打身子还虚,你就趁早办了。第一次她大概会害怕,你要耐心一点,要哄着她一点。等她尝到了甜头,之后自然就会让你予取予求。”

    周围忽然起了一阵凉风,卷得天上日头都被云层遮了下去。身后铺子里的纸扎刷刷啦啦地响动起来,白纸糊的灯笼在屋檐下打着圈,身穿大红大绿两腮涂着鲜红颜料的纸人睁着漆黑的圆眼睛诡异地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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