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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安这时才瞧见,她手里还拿着金钗。 温热大掌轻轻包住她的手,半哄着拿走了她手里的利器,收进马车暗格。 沉睡的人儿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抱住他的胳膊,低低地呢喃:“清澄哥哥,我害怕……” 从前她做噩梦时,便会这样依赖地抱住他。 沈右安的心像是倏然被大掌握紧,蔓延开难言的酸涩。 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另一只手拿帕子拭去她额间的热汗,帮她把黏在脸上的青丝拨到耳后。 晃荡昏黑的马车中,传来他呓语般的一声:“你可后悔过?” 回到沈府,沈右安吩咐管家收拾出后院的空房,而后亲自将人抱了过去。 姜莹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沈右安便让人搬了矮凳,在床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姜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内装饰得很简单,只有床柜桌塌,连床幔和梳妆台都没有,像是从未住过人。 姜莹还记得,昨日她强撑到了沈右安前来,最后是趴在他怀里睡过去的,所以心里并不慌张,隐约猜测这里应该是沈府。 经过昨天的事,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姜莹忍着头痛坐起身,虚弱地靠着床头。 她抬手抚上胸口,总觉得昨日抱着什么东西睡了一夜,醒来却发现怀里空空如也。 真是奇怪。 姜莹清了清嗓子,对外面喊道:“有人吗?” 婢女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姑娘,您醒了。” 看到姜莹的长相,她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艳,差点被花容晃得失神。 “这里是沈府?” “正是。” 虽然已有猜测,但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是让姜莹心里踏实了不少。 婢女倒了杯茶水端过来,“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喉。” 姜莹端起茶盅,用杯盖拨动茶叶,伴着水烟袅袅,上好的天山雪针茶香逸出来,清雅而幽淡。她在国公府都很少喝到这样珍贵的茶。 她轻啜了口茶汤,很好地缓解了嗓子的干涩。 “你叫什么名字?”姜莹问。 “奴婢春煦。” 下床的时候,姜莹发现自己只穿着洁白里衣,随口问:“是你帮我脱的外衣?” 春煦心虚地眨了眨眼,“是啊。” 其实她今天早上才被沈府总管买进府,这才第一次见到姜莹。 可是总管叮嘱过,若是姑娘问起,她便要这么回答,春煦听话地照做。 桌上托盘备好了罗裙新衣,还有缀着串串珍珠的白色绣鞋。朝食是四碟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冰糖燕窝,一碟蜜煎樱桃,一碟荷花酥和绿豆糕。 完全不比姜莹在国公府的吃穿用度差。 午睡醒来,姜莹本来准备去找沈右安道谢,可刚出了门便后悔了。 此刻正是日头最灼热的时候,走在垂着湘妃竹帘的廊下,都觉得热风扑面而来。翠绿芭蕉叶缝隙漏进来的光斑明亮刺眼,地上铺的乌砖也被晒得发烫。 还没走出院子,姜莹便耐不住热,原路转了回去。 春熙给她打着帘子进屋,听她吩咐要一碗冰雪冷元子,连忙吩咐小丫鬟去厨房递话。 姜莹吃着冰饮,坐在镂空的弦月透花窗下,饶有兴致地看外面园子里日影转移。 吃了小半碗,她又吩咐春熙:“再让厨房做一碗银耳百合甜汤。” “是。” 待最毒辣的日头过去,姜莹这才款款出门。 她上午便打听过了,沈右安今日休沐,一整天都待在书房。 走到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影壁附近,春熙便停下了脚步,福了福身道:“姑娘,总管吩咐过,奴婢不能去前院,只能您自己过去了。” “那你找个阴凉处等着我。” “是。” 姜莹只好自己提着食盒,来到沈右安的书房外。 整个院落都被卫士严密把守,她站在游廊下,等着总管沈用进去通报。 不多时,沈用便出来禀报:“大人请您进去。” 姜莹迈过门槛,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案后的沈右安,他这次穿的是玄青色直裰,更衬得身形挺拔如竹,眉目疏阔,正在批阅卷宗。 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地沉声问了句:“何事?” 门被沈用从外面关上,宽敞通透的书房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姜莹施施然走过去,华丽的裙裾拂过绣鞋,腰间缀着游鱼玉佩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轻摇。 她将手中食盒放到书案上,娇气地轻哼了声,“重死了。” 直到这时,沈右安的视线终于从卷宗上移开,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里面放的什么?” 姜莹弯了弯唇,献宝似的打开了红漆食盒盖子。 单层的食盒中,只放着一碗银耳百合莲子汤。 沈右安:“……” 他还在想以姜莹娇气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提着重物走到这里。 果然。 沈右安眉梢微扬,“一碗汤都提不动?” 姜莹把甜汤从食盒里端出来,摆到他面前,“大人,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沈右安意味不明地觑了她一眼,只浅尝了口便放下汤匙,“倒是奇了。” 在姜莹看过来的视线中,沈右安低声说出了后半句:“味道竟跟厨房做出来的汤,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