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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靠近,那日曾听见过的铃铛声再次响起,窸窸窣窣地破碎在夜风中。 萧明珩没有抬头,但他用拇指轻蹭了蹭食指的关节——这是他忍耐时常有的动作。 他从小就习惯了忍耐。 忍耐饥饿,忍耐寒冷,忍耐痛苦,忍耐……欲望。 萧箜仪终于来到他面前,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关心道:“七皇兄,你好些了么?” 温室诱人的暖香自她身上散发出来,说话间呵气如兰,轻声细语地。 萧明珩掀起浓黑直挺的眼睫。少年黑白分明的眸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容貌。 他定定望着她,眼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萧箜仪看惯了的惊艳都没有。 四目相对,须臾,他低声开口:“你是我meimei?” 出口的声音也毫无波澜,像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萧箜仪唇瓣抿出浅浅的笑,姣美的容颜灿如春华,有些腼腆地轻声道:“是呀,七哥哥,我是明嘉。” “明嘉。”萧明珩望着她,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摩挲指骨的手愈发用力,一下又一下地研磨,将骨节都揉得通红。 萧箜仪并未注意到他藏在阴影处的动作,反而亲昵地唤他:“七哥哥,上次我不知道是你。”她避重就轻地带过自己的见死不救,“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萧明珩还是顶着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若不是生得过分好看,很容易让人觉得讨厌。 说话时,他会看着她,“你说什么?” 萧箜仪装出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模样,微微歪着头看他,“那天我看到你时,你的脸很红,你是不是生病了?” 萧明珩眨了下眼睛。 他不是生病了,他是中了药。 烈性的,折磨了他一整夜的暖药。 最后救了他的,是她的那抹雪色。 他声线没有起伏地答:“已经好了。” “那就好。”萧箜仪看上去松了口气的样子,如画的眉眼舒展开,又像是才注意到他的衣着,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萧明珩绷紧了清瘦的脊背。 铺天盖地的甜香将他整个人裹住,还有一双温软的小手在他颈间蹭来蹭去。 萧明珩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由她帮自己系上披风。 “七哥哥,这样你就不会冷了。”萧箜仪面颊微红,绞了绞手指,有些羞怯地小声道:“我们是兄妹,往后你缺什么东西都可以跟我说。” 萧明珩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要道谢的意思。 可他的指节附近,已经快要被大力揉搓到破皮。 萧箜仪合拢纤软的手掌,往手心里吹了口热气,轻轻搓了搓,眼眸噙着细碎的光亮,“七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从落月殿出来,萧箜仪立马放下胳膊,不再装了。 她提前穿了短袄,即便脱了披风也没觉得多冷,刚才那般不过是做戏给萧明珩看罢了。 走出去一段路,晴溪不解地问道:“公主,七皇子的年岁,不是比您小么?” 为何公主要喊“皇兄”呢? 萧箜仪也知道萧明珩比她小一岁,但还是故意这么喊他。 只因有的时候,年纪小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心生怜惜。 她觉着,萧明珩应当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不然也不能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活下去。但她有把握让他放下防备,信任接纳她。 就像其他皇子一样。 听完萧箜仪的话,晴溪接着道:“奴婢还有一事不解,您为何要过来给七皇子送披风呢?” 萧箜仪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你养过狗么?” “奴婢自小在宫里长大,没有养过。” 萧箜仪小幅度地翘起唇角,“那你不会明白的。” 养过狗的人才知道,对付一只弱小又饱受欺凌的狗有多么容易。 只要给他两块rou,随便施舍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他就愿意为你出生入死,做你最忠实的那条狗。 第59章 这日,萧箜仪领着宫人逛花园。 逛累了,她走进八角重檐凉亭,忽然“咦”了一声,“萧明诚怎么不叫了?” 平时从一大早上起,萧明诚就跟疯子似的大吼大叫,经常要到夜里才会安静下来。 今日怎么没听见他惹人厌的叫喊声? 晴溪俯身帮她添茶,“听说圣上来了漪澜殿,正在陪贵妃娘娘和小皇子。” “原来如此,”萧箜仪漠不关心地垂下眼帘,“还以为他死了呢。” 萧明诚在旁人面前怎么愚钝出格都无所谓,但是在圣上面前,梅贵妃自然要帮他留下好印象。 毕竟,梅贵妃还指望着这个蠢笨如猪的儿子,让她的荣华富贵再上一个台阶。 萧箜仪都不知道该说梅贵妃什么好,萧明诚前头有那么多年长的皇子,怎么看,那个位置都不可能轮得到他。更遑论萧明诚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心比天高,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晴溪沏完茶便退到了亭子边缘,但萧箜仪大逆不道的话还是飘到了她耳中。 不只是她听到,其他跟着的宫女太监也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萧箜仪轻啜了口热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所有人的脸,将他们的表情都收进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