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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残卷何止是有名,天下棋谱有三绝,才绝是季平山的谈往录,智绝是无为上人的千字书,最后的怪绝,便是梅山居士的梅山残卷,谈往录就收藏在季府的一言堂,千字书供奉在严华寺里,唯有最后一绝梅山残卷不知所踪,只存在于世人口中,被传的越发神乎其神,犹如天书。 就连季青雀这样的见识,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第一次见。 孙府有一本倒是不意外,孙家如今虽然没落了,开国时也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大族,虽然大不如从前,到底也是根基深厚,绵延百年。 孙氏见季青雀收下了,心里稍安,面上尚且还能自持身份摆出平和的微笑,脑袋却突突的发疼,一阵冷一阵热,恨的咬牙切齿。 她自从听了季青雀的提醒,便暗自上了心,去严华寺礼佛时旁敲侧击嫂子张氏,没有得到答案,她又心上一计,派了干练的家人在孙府外蹲守,旁的都不管,就死盯着孙府当家人,她嫡亲的哥哥孙志。 不出三天,下人便来回报。 孙志在桐花巷里养了一个寡妇做外室,已经有四五年之久。 这件事孙氏确实不知,不过她心里却顿时松了口气,她哥哥没什么出息,行事也糊涂,尤其看不破一个色字,还没成亲便夜夜都要拉着漂亮丫头到房里去,孙氏早就习惯了,如今不过养个外室,大不了给些钱打发了,断不至于到威胁阿恒的地步。 她心里还暗暗一笑,接了茶心情舒畅地抿了一口,心想青雀虽然聪明,但是到底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虽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但是这样一件小事也如此郑重其事地提醒,倒也确实是难得的好意。 结果下人的在一句话让孙氏脸色瞬间苍白,茶盏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那下人头也不敢抬,只垂着头回话: “那外室还给孙老爷生了个儿子,听说聪慧至极,过目不忘,孙老爷还说他资质……资质远胜孙家少爷数倍,我听那妇人和邻居说话,说是今年孙家老夫人大寿,孙老爷还要抱着这个孩子认祖归宗,给老夫人贺寿呢!” 孙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外室子登堂入室,如此荒唐可笑,倒真像她哥哥干的出来的事情! 如果不是季青雀提醒,到时候老夫人大寿,满座亲朋好友,四下皆是世族权贵,张氏端庄含笑,孙有恒四处招呼宾客,就在这时她哥哥抱着一个外室子走进来说老夫人大喜,说不定身边还跟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寡妇。 她孙家还有何颜面在盛京立足,还不如抹了脖子随老爷太太去了干净! 第20章 斗棋 季青雀端着茶盏,微微垂着眼帘。 她明白孙氏在想什么。 她上一辈子听过孙家的事,老太太大好的日子被气的当场晕了过去,没过多久竟然病逝了,弹劾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入朝堂,嘉正帝这样绵软的好性子也不得不下旨惩处,没收了孙家的财物和爵位,将孙志全家流放西北。 如果不是孙家这样早败落,后来孙氏也不至于失去儿子后,没几天便心力交瘁,病死在病榻上。 她不希望这一世也是这样,孙氏明白了,也当真解决好了这件事,她感激她,所以精心挑了一份重礼,一切都如她预料,分明尽是可喜之事,可是季青雀还是这个阳光温暖春花蓬勃的午后,忽然感到兴致索然。 盛京权贵圈子里的女人都是在同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学同一套规矩,读同一本书,见一样的天地,过大同小异如出一格的人生。 年少时无忧无虑,读书宴游,长大了便按着家族的安排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陌生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cao持家务,为他迎来送往,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些还只是寻常,若是运气不好,碰上个风流不羁的丈夫,那更要对妾室外室尤其上心,要笑脸迎人,贤惠大度,决不能叫那些千娇百媚的小娘子磕着碰着,不然那便是大妇不贤,是要受丈夫厌弃的。 这是她们这些锦衣玉食如花似玉的世家姑娘们,从识字起就牢记在心的事情。 高朋满座,灯火煌煌,回首望去,到底满目凄凉。 所以即使孙氏一语不发,仅仅是蹙眉出神,她也明白孙氏此刻在心里想什么。 这并不是任何人的过错,甚至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过错,世上的女子大都是这样活下去的,成千上百年间都依附着这样的规则,没有女人是例外的。连皇后也是这样活的。 孙氏已经是她见过的后宅女子里最出类拔萃的几个人之一,美貌聪明,精明强干,出身书香门第却家道中落,兄长无能荒唐害的她二十岁还未嫁人,最后只能与人做了填房,手中尽是烂棋却被她咬着牙重新下过,一步步下成了如今贤良淑德人人艳羡的季家宗妇,如何不让人佩服。 更难得是她一路走来,依然心思清正,没有母族撑腰的继女冷淡高傲,她身为主母十几年从无怒恨,得了相助也并不摆出架子,而是立即回礼以表感谢,即使无什么感情,也很难对她生出厌恶之情。这样的圆滑周全,实在让人叹服。 可是季青雀还是感到厌倦,甚至是厌恶。 她很仔细地端详着孙氏,得体的衣服,端庄美丽的脸,身后奴仆环绕,这样的尊贵漂亮,这样精明聪慧,却仍然要微微蹙着眉,眼神闪烁,思索着如何处理兄长的外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