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许玫缓刑
这已经是三四个月过后,在重庆这个季节,鲜花与藤蔓挂满了老小区的阳台,而燕子精心伺候的月季,也开出了香气。她的香水月季,是经过精心培养出来的,剪枝施肥等动手,仿佛无师自通一般,让冬子很是佩服。 对于农村出来的孩子来说,伺候土地与植物,是他们的本能,哪怕没有任何人教,儿童时期在田间地头目睹大人们劳动,也就自动刻进了记忆深处。 经常与派出所的警官联系,他也比较热心。冬子是经过销售公司的洗礼的,每次,给那警官带点小卤菜之类的,表达对对方的感谢。这种东西不算送礼,毕竟这不是他的义务工作,他只是关照这两个年轻人而已。 终于可以见许玫了,她的案子侦察终结,已经移交检察院了。头一天,燕子专门买了些内衣鞋袜之类的,准备给许玫作换洗用,因为她听警官说过,看守所穿的外套,都是固定的囚服,但女人的内衣,还得要自己准备。 许玫的父母,也在燕子去之前接到了燕子的电话,寄了钱过来,要转交给许玫的账上。他们也想来,但燕子劝阻了。因为,来也没有用,如果有其它需要,再打电话通知。 第一眼见到许玫时,那怯生生的样子,还是让燕子吃了一惊。因为,这样一个一贯活泼的人,在这里,像一个乖孩子一样,对警察的回答都是军人式的。“是!”“谢谢政府。” 但看到燕子时,她们俩还是流泪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燕子急切地问到。 “做什么都没用了,人都进来了,等法院的判决吧。” 燕子顾不得伤感,因为冬子已经提前咨询了小袁,对燕子判决方面的事,了解了一些。燕子有一些必须要的问话,只能争分夺秒地说。 “你脏退完了吗?” “还差十几万呢,都用了的,哪里去退?” “那不行,如果那样,你要判得重了,我跟冬哥来想办法,行不行?” “你们也不富裕,不行,就当多坐一年,发了我的工资吧。” “你请律师没有?” “没,哪有钱呢?我家里也没多少钱,不可能为了少坐两年,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吧?” “你别说了,我们来请,就重庆当地的律师,如果他跟你会面,你必须跟他说实话。” 一脸懵的许玫眼泪花花:“燕子,我害了你,不值得你这样帮我。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到重庆来。” “不不不,许玫,你帮了我,我不到重庆,碰不上冬哥。你救了我,你跟我朋友打电话,让我不仅有了命,还转了运。” “看样子,燕子,冬哥对你可真好啊,越来越漂亮了。” 燕子可顾不得跟她说这些,只是赶紧交代了必须说的事项,那警察就在门口提醒,会见的时间快到了。 “燕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许玫还是不太理解,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 “因为,你是我朋友。”这是燕子最后一句话,接下来,警察就把燕子带走了。 按小袁的说法,如果有必要,他可以从广东抽时间过来,帮冬子这个忙,当一回律师。但冬子拒绝了,因为他跟冯警官也咨询过这个问题。 冬子觉得冯警官说得有道理。一般这种案子虽然涉及的人数多,金额大,但对于许玫来说,她只是从犯中的从犯,犯罪情节应该是很轻微的。用不着小袁从广东专门跑过来。因为小袁主要业务是经济纠纷方面的官司,对于这种刑事官司,并不一定很熟悉。更重要的是,这种官司,只要找一个当地靠谱的律所,就可以搞定。 当地人的好处是,他们收费不高,并且门路很熟。从查阅卷宗到会见对象,包括法庭辩护及表达方式,都很熟悉。只要找到当地有点名气的律所,找他们派一个专业的这方面的律师,就行了。 冯警官强调,这个官司,律师介入后,有大量的案头或者调查工作要做,很耗费时间。不可以为了一点律师费,就让人家年收入几十万的人,专门抽空来搞。冬子也觉得,小袁正是在厂里事业的上升期,爱情的热恋期,不必打扰了。更何况,这点律师费,并不贵,好像只有两三万块钱。如果许玫家里不掏,自己掏了算了,也算是帮燕子还一个人情。 有齐老爷子介绍,一个中年律师承担了这个任务。他们老板,与齐老爷子有交情,所以,办事也就很热心。 他先是到检察院了解了案情,也与办案的公安进行了沟通,与许玫本人会过了面,大致的情况,已经掌握了。 “她本身并没有涉及到案件的核心,她只是个拉人头的。拉人头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个纯粹的骗局,她自己开始都信了。按说,最开始别人拉她进来时,她也是受骗人。” 律师强调,这个许玫拉人头,包括燕子就是被拉的人之一,后来,也大多在这公司打工。一个人头,得到五千元奖励,总计有十三万,抓她时,她卡上只剩下两万多了。她平时用钱,很是大方。 这一点燕子承认,许玫虽然没钱,但在外面消费是舍得的,买衣服,总是要品牌。 所以,剩下的问题,就是她退脏的问题,如果退脏积极,在检察院没公诉之前,完全主动地退脏,她就有了从轻情节。按这位律师的估计,许玫本人,按当地法院的判决惯例,大概会判一年半到两年,甚至,还有可能判缓刑,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什么叫缓刑?” 律师用通俗的话解释了一遍。其实,就是不用坐牢,只要你出来后,按当地的规定,隔一段时间到当地派出所报个到,不违法乱纪,就不会被收监,在外面正常地生活。当然,毕竟你是被判过刑的人,案底算是留下了。如果再犯,会从重处罚的。 不用坐牢这话,就刻在燕子心上了,她请求律师多多努力。为此,冬子还专门请律师,在当地有名的一个火锅店,吃了顿火锅。 当燕子事情的经过全部用电话汇报给许玫的父母后,他们相当感激。毕竟,退脏时,还是燕子与冬哥先垫的钱来。他父母现在只能凑出五万多块钱,剩下的六五万,都是冬子垫付出来的。他们倒是答应,明天还他们。 整个案子审查移交完毕,加上检察院对公诉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后,已经是七月盛夏了,此时燕子的身体又有些不太舒服。问了沈先生,他的解释很专业。 “夏属火,肺属金,火克金,此时火太旺,出现这种反复是可能的。但你是不是觉得,她只是偶尔干咳,并不喘,这就是好现象。如果她到温度更好的地方去休养,就会好得多。” 当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为了许玫的官司,她父母已经到重庆来了。他们也没什么钱,他们想先还燕子三万,燕子暂时没收,因为打官司这段时间,他们自己也要用钱。他们挣钱不容易。本来已经退休的人,一个当保洁,一个当超市的搬运,还不是为了女儿。 法庭审判时,充分考虑了律师的意见。一是许玫在审讯期间,主动交代事实,这个态度是很好的。二是许玫主动全部退还了脏款。再加上,她犯罪的主观恶性较小,客观上,受骗的人,也只是公司打工的员工,没有直接骗客户的钱。所以,按整个团伙里最轻的一档量刑。判二缓二,这个结果,几乎达到了之前预计的最好效果。 当许玫出来后,与燕子与父母抱痛哭的情景,深深刺激着冬子。有时候,人走错路,是一个缓慢并且无意识的下坠过程。偶尔的冲动,也会让人犯罪。冬子是进过派出所的人,他知道,这种人,是有可能改好的。 许玫这人本质并不坏,只是有些爱好虚荣,想挣快钱。她虽然骗了燕子,但也只是想多拿点提成,并且,她自己当时也觉得,她好像在帮燕子,并不是害她。她本人并没有什么法律知识,从小父母娇惯,再加上自己长得漂亮,同学朋友们也让着她,所以,让她缺少了敬畏。 而燕子,因为对犯罪这件事的敬畏,造成了她的敏感。当场发病,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钱没了,而是因为自己可能在做坏事,把自己吓倒了。 有敬畏心,并不一定是弱者,胆子大,也不一定强。 许玫一家人想离开重庆,燕子还是留下他们一家,在重庆玩了两天。刚好双休,燕子带着他们玩。晚上,就回到出租屋里,燕子与许玫住一屋,他父母住一屋,而冬子,倒在客厅沙发上,将就而已。夏天,睡觉很简单。 第二天,许玫一家人就要走了。冬子晚上做了好大一桌子菜,毕竟是容城老乡,大家吃到了湖北味,全是冬子的手艺。 晚上,许玫在床上与燕子说话。 “燕子,你怎么找到冬哥这好的人呢?我怎么就遇不上呢?” “不是的,许玫,是冬哥找我的。从武汉找到重庆,他一直在找我。也许,我运气好,冬哥还算是有能力的人吧。” “燕子,你掉到幸福的窝子里去了,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冬哥这好的人,在哪里去找呢?他父母都不在了,又没得负担,他挣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况且,他还会做菜,把你养成大肥猪,一点问题都没得。” “呸,你这张嘴。”燕子虽然嗔怪许玫,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有一件事,她当时没想过来,后来想通了,却并没有跟许玫说。 一个人找到什么样的男人,是因为你是谁。如果冬哥遇上许玫,并不会跟她好,因为他们并不是一类人。找到一个好人,你自己必须要配。 望着火车远去,燕子长松了一口气,对冬哥说到:“冬哥,许玫漂亮不?” “算是漂亮的那一类吧。”冬子说得不太经意。 “那你喜欢她这种吗?” 冬子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陷井。“选答题还是必答题?” “必答,马上。” “不喜欢。” “理由。” “因为你把我的心装满了,再也装不了其他人。” “呸,你就骗人吧。”燕子内心,充满了骄傲。 刚好前几天,公司有事,要到攀枝花去进一批材料,那边是司徒联系的。虽然并一要求,冬子一定要去,但想到,司徒说过,那边的空气很好,很凉爽,很适合燕子的身体。再加上幼儿园是放假时期,所以,决定带燕子一起去那边玩玩。 司徒本来也是事先极力邀请了的,他跟冬子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很喜欢冬子的人品,跟齐老爷子磨了磨,齐老爷子也觉得,冬子长期在重庆,也该出去走走。 两人坐在大货车上,那是拉材料的车,陪着司机说话,经过了七八个小时,才来到攀枝花。 其实还没进城,燕子都感觉到好舒服,她悄悄跟冬子讲,她真的好想唱歌。冬子笑了笑,司徒与沈先生,果然没有骗自己。 到了市内,进入了司徒的饭店,他早已准备了一桌酒席,等着冬子们的到来。许多冬子没见过的食材上桌,冬子才明白,自己虽然在重庆跟师傅们见识了许多,但此时,自己完全像一个饮食行业的门外汉。 这些菜,大多是司徒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据在座的一位徒弟说:“咱们师傅很少做一桌子菜了,要么是为父母,要么是为来咱们这里的领导,陈师傅过来,咱们师傅很是下力气呢。” 这些食材,全是在这里特殊的土壤气候与地貌中生长的,在其它地方还真不好买。在司徒的介绍下,冬子才知道什么叫特殊。 这里是青藏高原下来的长江水,雪山在不远的地方。这里是四川盆地与云贵高原的交接处,高山大江形成了不同的气候。 “小陈,你不晓得。咱们这里最难的职业是什么。” 冬子摇了摇头,吃着这么好的山珍,哪有功夫捉摸这个问题呢? “这里最难的职业是气象预报员。莫说一个县的气候不同,哪怕一个村,隔一条河一座山,气候就完全不同。山区小气候,没办法报。我跟你说,山顶上或许下着雪,山脚下的人还在擦汗,没办法,这就叫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冬子这一趟进材料,是一个复杂漫长的过程。因为正和汤里需要的五六种材料,产自己这里,并且收获的时间还不同,整个周期,要一个月左右。 这些,司徒早就想好了的。他已经在临江的一个饭店里,当然也是他本人的产业,专门给冬子两人留下了一个套间,那里风景很好,气候温润,最有利于燕子的身体。而冬子呢,当收完一批货就押一批回去,再带车过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燕子却有些不高兴。“把我人生地疏地放在这里,如果冬哥不在,好无聊呢。” “你不会无聊的,燕子,你如果不信,你先住一周,每天自己到处逛逛,你就知道这个地方的好了。这地方有好几个民族的人,都善良纯朴得很,你跟他们接触久了,你会有亲切感的。我的目标是,让这里,成为你们的第二个故乡。” 冬子听到这里:“那重庆算什么?” “那里最多排到第三名。冬天冷夏天热,整天云山雾罩的,看不清人。” 带着当地口音的顺口溜,从司徒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有戏剧色彩,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上,司徒把冬子与燕子送到了那个准备好的饭店里去。那里其实是两个院子,一个院子是饭店,足有七八十张桌子的饭店。这主要应对的是旅游团体来,还有就是当地的婚嫁酒席。虽然产业是司徒的,但日常经营,是他的一个徒弟在管。那个徒弟对冬子很恭敬,尊称“陈师傅”,搞得冬子很不习惯:“我还比你年轻些,你叫我小陈就行。” “那不行,不能乱了辈份。” “我跟你师傅也不是同门师兄弟,有什么辈分呢?” “师傅跟我说过,虽然你没拜师爷,但是师爷跟你发了奖,那你是门里的人了。我哪怕到成都,只要报师爷的名字,人家厨艺界的都要高看一眼呢。师傅跟我说了,你们俩一起的作品在师爷那里拿了金奖,那你就我师傅一辈的,我可不敢乱喊,免得师傅找我麻烦。” 两人有说有笑,司徒已经把燕子往隔壁的房子引了。这是一座小楼,是原来司徒师傅曾经住过的地方。用他的话说,这地方也是他起家的地方。从重庆回来后,最先修的房子就是这个小楼与这个饭店,靠做酒席打出了名气,最后才越做越大的。 当进了小院子,走入小楼里时,冬子才知道,它有多么好。全木搭建,临江而立。二楼,整面玻璃面向长江,三楼,临江阳台上,躺椅茶具,点缀在巨大的花树与绿植之间。不仅所有设施齐备,而且所有酒茶烟糖,随手可拿。 “你这条件太好了,我们是穷人,住着都不自然。” “所以嘛,要多做些日子,做到自然为止。”司徒笑到:“刘师弟是大老板,见的世界多,上次来我这里,也是住这里,他都不想走呢。” 司徒还安排了伙食,对他这个负责饭店的徒弟说到:“你每天做不同的菜品出来,尤其是突出咱们这里的特色,请陈师傅品尝,人家陈师傅,你师爷第一眼就喜欢,你如果有他一半,我也把你带给你师爷看看。” 那徒弟摸了摸脑袋,自嘲到:“行不行哟。还没得哪个师兄弟有这待遇呢。” “所以嘛,我最大的失败,就是没带出一个高徒来。结果,在我师父面前,都没办法拿出手。” 冬子不好干扰他们师徒的话,只是望着燕子的表情,那一种惊奇与赞叹,溢于言表。 司徒先走了,他徒弟带了一包自制的点心过来,就回隔壁饭店去了。冬子与燕子还在参观各个房间。这就是所谓的套间,这是一幢楼。 冬子与燕子都是穷人出身,没过过这种生活。冬子虽然在广东在武汉,也见过别墅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在那里生活过哪怕一天,突然来到这样高端的地方,有些不太适应。 全实木的楼,加上江景房,加上落地全景玻璃与花树阳台,这一切,仿佛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见。 走到三楼所谓的会客室,冬子马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原来,这里有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木质的长短椅子,格局与齐老爷子家,完全相似。而木料,居然也是黄杨的,雕花的风格,倒像是老大师家里面的风格,最为传统的设计。 比如那个屏风上,是镂空雕的花鸟山石,而椅子上是竹梅兰菊。最有意思的,还有阳台边的一个起居室,里面摆着一个大罗汉床,可躺可坐那种,可以吃饭也可以在上面喝茶,那上面雕的是最传统的东西。 要不是在西安参观过大量的古代家具或者石雕,冬子还真瞧不出它的来历。 冬子跟燕子介绍到:“这个小必定如意,你看,这上面雕的是一枝笔一个石碇一把如意,取它们的谐音,画名就叫必定如意。” “那这个猴子爬树的,下面怎么会有贝壳呢?这两个扯到一起,不自然吧?”燕子的疑问冬子在西安时也有过。 “那叫辈辈封侯,也是谐音梗。” “冬哥,你这些都哪里学的,你文化也不高啊?” “见识,见过就学过。我文化是不高,但我的朋友们都是高人,这个没问题吧?” “对,你朋友们,有好多成功的人。你怎么就交到这么多的大人物呢?” “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交到什么样的人。况且,我交的最大的人物,其实就是你。” 燕子又打了冬子一下。进了一个卧室参观。 一进卧室,把俩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床,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