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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杨久有许多想问但都压了下去没有问之于口,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的,有时候糊涂点、简单点比清醒更好,她也看向那张椅子,高高在上、俾睨天下,椅子做工精美、尽显威严,游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耳边似龙吟阵阵,顷刻间就能够毁天灭地,权力美好又可怕,驾驭它的同时也被它俘虏,从来没什么两全其美的事儿。 南都的那位没了,赵禛在宝和殿内闭门不出,她隔了三个时辰才来,不是没有收到消息,而是她也在等,等赵禛的反应、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如果赵禛要那把椅子,她想自己会跟着他一同走下去,但变数太多了,至尊枷锁不是她想要的…… 目光掠过龙椅旁边的桌椅,她眉间掠过一丝释然,其实就算是他不坐中间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所行使的权利又有什么不同呢,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夫妻多年,赵禛好像听到了杨久心中的顾虑,他说 :“我说过,我此生都不会称帝,都会以南都那位为尊,不管他是死是活。” 顿了顿,赵禛继续说:“南都不是国中之国,早晚我会迎皇帝回宫的。” 杨久点点头,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动了她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碎发扬起遮住了眼睛…… 先帝驾崩,南都在按捺了数日之后立先帝唯一的儿子为帝,七岁的孩子穿着临时改制的不合身的龙袍跌跌撞撞地走上了龙椅,前一刻他还在永巷里面被小火者欺负,连大一点的猫狗都可以骑在他的头上,下一刻就身披龙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朝自己跪拜。这个孩子没有立刻膨胀,也没有一雪前耻的想法,而是觉得害怕,身为宫人的娘亲握着自己的手念叨着:“我们做不了主,做不了主。” 孩子知道,哪怕自己当了皇帝,也做不了主。 大齐幼帝登基,更年号和宁。 幼帝登基三日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姓赵名熠,知道一江之隔有个正当壮年的叔叔。 三年后,赵熠站在宫门口,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他迎着光,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觉得少年神情舒赖,是自己羡慕不来的肆意。等回过神来时,少年已经下马,走到了自己跟前,赵熠猛地发现少年那么高大,自己越发地含胸不敢抬头。 少年说,“我是宁王次子赵骅,比你年长,可唤我兄。” 声音慢悠悠的,却洋溢着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赵熠想,这样真好。 第159章 开荒第一五九天 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杨久命人做了一桌家宴,菜单子是她亲自拟的,这么多年唯一能够坚持且越做越好的就是做吃的, 风雅点说就是制作美食, 文言点就是钟情调鼎,不管哪一个都无法涵盖她对美食热爱的全部。今儿个算是团圆宴了,十热十冷两个汤品两个甜点两道主食还有两种饮料。 “娘娘, 今儿个是团圆宴, 梨汤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小甲斟酌了下说道。 杨久皱了皱眉,这就是谐音了,梨子分离, 凭白让汁水丰富香甜无渣的秋梨背上了不吉利的说法, 她动手划掉了梨汤, 取而代之用银耳红枣汤代替,“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这话题就不是旁人能随便接的了,杨久也没想着听到答案,她吩咐着,“前面大典结束后,送上一些润口清热的茶饮过去,现在虽然是秋季了, 但燥得很,昼夜温差大, 要备点厚衣服入夜了后穿。” 小甲一一应下,很快就吩咐了下去。 杨久叮嘱完后就看向外面院子, 秋季依旧草木葱茏, 不见任何叶片的凋零, 阳光穿过树叶,树叶显得更加翠绿清透,但也许过几日,满树的叶子就会零落,显出一树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世间的一切变化真是离弃,她以前以为赵禛有着野望,要临登高位,为此在所不惜,后来他也的确用行动去实践了目标,只是到达终点时换了目标而已…… 夜晚将睡未睡时她问过赵禛,怎么能够确定那孩子真的就是赵家血脉? 南都那位先帝多年来专宠叶妃,叶妃却无一儿半女,后宫宫妃同样没有一子半女长大成人,都说是先帝沉迷酒色、又痴迷金丹,亏空了身体,他突然撒手一去,留下朝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众臣一筹莫展之际,永巷里藏着一位小皇子的事情不胫而走。 叶妃善妒,自己生不出来也不允许其他人有子嗣,先帝那么多年后宫也是传出过几次喜讯的,但那些孩子都没有长大……藏在永巷里的小皇子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立刻从默默无闻被推到了台前,火速登基,没有任何迟疑,就怕迟则生变,会被江水另一侧的京都钻了空子一样。 但…… 这个小皇子真的是赵氏血脉吗? 永巷内真的藏得住一个七岁的孩子吗? 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加精彩,杨久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大概都会在复杂的层层宫阙里实现。 彼时赵禛说,不重要。 杨久愣了一下,随即顿悟,的确不重要。 赵禛无意那张椅子,但赵氏江山总要存续下去,与其从宗室里找一个孩子由赵禛推举到九五之位上,还不如先帝的后嗣来得名正言顺。赵禛将新帝接回京都,着实令许多人措手不及,宗室里不少人直呼不可思议,但赵禛掌权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够按下屈辱远赴边城的皇子,别人有异议也没法撼动他的决定,更何况赵禛本人就是赵氏一族的宗主,新帝入京后开宗庙、入宗谱、祭先祖等一系列仪式都是赵禛主持,就是今日这个大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