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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洒脱落了灰就成了粗心,幽默跌进沼泽变成不正经。 张昱树高三那一年,吴真压了二十几年的火气终于爆发。 夫妻俩大吵一架而后分道扬镳,张昱树正处在叛逆期,因为这件事逃了很久的课,整天泡在网吧,最终降了一级。 “你妈这么多年不容易,离了我还不能结婚了?” 张富丰鲜少会和张昱树说这样的话,父子俩从没有推心置腹过,倒是见面就像哥们一样,吵吵闹闹。 今天不知为什么,张富丰变得感性起来。 他说:“你妈最希望看见你好。” “但她也要活着。”张富丰叹了口气,干涸的双眼变得空洞,似是透过他看向过去。 须臾,缓缓道:“咱们是老爷们,跟女人计较什么,况且她还是你妈,你忘了你小时候了吗,我和你妈打架,你拿着小刀就朝我冲过来了……” 张富丰笑得眼角出现深深的皱纹:“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什么?” “什么?” “你警告我,再敢欺负你妈,就把我丢到旧长河里去!” 旧长河是燃城最长的一条河,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溺毙事件。 因此,所有家长都会告诉孩子,不可以去旧长河边玩,那里面有水鬼,专门吃小孩。 张昱树咧开嘴,笑得随意,抬起眼。 “是吗,那你没打我啊?” “你保护你妈,我能打你吗!”张富丰说:“男人这一辈要保护两个女人,一个是妈,一个是自己的婆娘,你以后要是娶了婆娘再生个闺女,那你肩上的担子可就更沉了,比你爹的还沉!” 说到这,张昱树脑海里陡然拂过一个人影。 他掏出手机,小姑娘还没有回复他。 真是欠亲了。 “老子和你说话,你玩什么手机?”张富丰吼他,又重新扯回正题:“那个小破平房别回去住了,就听你爹我的,回你妈那边住去。” “对你妈好点,你听见没?” “嗯——”张昱树拉了个长音,点头:“知道了,墨迹。” 他陪张富丰吃午饭,看着他牟足了力气拿着筷子,极力控制手的抖动送进嘴里。 张昱树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勺子,扔到他碗里:“用这个吧。” 张富丰笑了笑:“老爸老了,不服老是不行啊!” 饭到中途,张富丰又问:“你快高考了吧?” “嗯。” “上大学吗?” “不上。”张昱树答得斩钉截铁,又补充:“想上也考不进去。” “有句话不是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你现在认真复习,上个不起眼的大学也不是难事。” 张昱树没回答。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上个三流大学混个毕业证,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学文凭。 可之前,他听说段之愿要考咸城大学。 去网吧随手一搜才知道,咸城大学有多牛逼,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想到这,张昱树突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要是一开始也好好学习就好了,这样就能配得上她,平时跟她也有共同语言。 不像现在,他没个好人样,和她说句话都觉得像玷污了人家似的。 似是一颗巧夺天工的钻石不幸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 午饭过后,他和张富丰告别,走出病房先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告诉他:“患者的情况不太乐观,建议有个心理准备。” 肺癌。 得上就是无力回天的病。 张昱树眼睁睁看着他爸一米八几的壮汉,如今瘦成个小老头,干巴巴躺在病床上。 一双浑浊的眼睛时常发呆望着某一处。 只有看见他时才会强撑着笑起来,瞳仁里重新聚集光辉。 张昱树突然觉得很烦躁。 走出医院一脚将地上的塑料瓶踢出几米远。 骂了句脏话而后坐在花坛边上,双手扣在额头上,手肘抵着大腿。 吴真突然给他打来电话,张昱树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看了半天,最终接起。 “小树,你来mama这边住好吗?” 吴真的音调有些局促,商量着告诉他:“你杜叔叔的女儿去了寄宿学校,很少回来,回来也没关系,你们俩的房间离得很远,你的房间很大,有……差不多二十几平吧,我给你收拾好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妈。”张昱树打断她的话,停顿片刻,问:“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张昱树最终同意了。 他不是吃不了苦,自己一个人住在后巷的平房里也很好,但张富丰有一句话误打误撞说到了他的心里。 他肩上扛着责任。 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想负责,那还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呢。 尤其是那个胆小怕事,心思又比奶油还细腻的姑娘。 万一叫她知道了,岂不是更怕他。 他以后还要和她生孩子呢。 想到这,张昱树皱着眉扒拉电话。 【你不回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可到图书馆了,半小时之内见不到你我直接找咱姥姥谈谈聘礼的问题。】 段之愿很快回复:【不是,我没看见,上午有考试不让中途离场,我没办法偷偷去洗手间回你信息,可是现在还没有放学呀,半个小时我到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