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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打开一条小缝。 外面的夜光透了进来,密密麻麻的雨落在玻璃上,把雨中撑着伞出门的男人的身影衬得破碎斑驳。 他又将窗子打开一道小缝,看清男人来到大门,动作忽然停住了,大约踌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转身又往屋里来。 而门外路灯下的那辆车呢。 它还在那静静停着,与旁边的树一样长在那里。 季惟东不想再看了,关了窗,又回到床上躺好。 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到鬓角。 第二天晚上,许如虹又来了。 还是在原来的路灯下,还是开一辆的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她有工作飞去别的城市,没有过来,可季惟东已经习惯在熄了灯后站在窗台前看着那个地方了。 季惟东没有在窗台前久站,他摆弄了几下绿萝的叶子,软软的凉凉的,这样不经意的生命力,甚至比他的都要蓬勃。 他叫了华子过来。 华子一进门,就觉得季惟东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一时却捕捉不到,不由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眼底全是笃定,没有了前两天的闲散之气。 季惟东定定盯了几秒华子,忽然沉声说:“你去叫法务部的张经理过来,叫他带着办公电脑。” 华子不由一愣:“现在?” “不行吗?”他下意识抬眼,目光凌冽的刺人。 华子哪敢再耽误:“我这就去办。” 张经理在一小时后赶到,季惟东执意在书房见他,而且是单独会面。 华子和王秘书两个人就等在外头的客厅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不好玩手机,过了两个多小时,王秘书先忍不住了,问:“怎么这时候把张总叫来?” 华子哪里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们秘书室的人哪有你知道的多,你可是几乎不离季总的。”王秘书皱着脸,忽然想起什么,“诶?不会是为了许如虹解约的事儿来的吧?” 华子瞬间懵了。 王秘书却毫未察觉:“也不对啊,许如虹的解约函已经撤了,那……” 二楼忽然有人下来,王秘书的话硬生生哽在嘴里,一秒后变成一个礼貌的问好:“季总,张总,你们这是忙完了?” 季惟东站在二楼走廊上,睥睨众生的模样,纵使染了病气却依然气场不减,他随意指了指华子:“你上来。” 张总下楼去了,王秘书赶去送客。 华子上了楼,跟着季惟东进了他卧室。 季惟东站在窗前,他掀帘子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随后他“哗”一声,将那面爱马仕窗帘全都拉开。 他不耐烦道:“早知道就该听了陈岸的建议,将帘子换成自动的,智能的总是更方便。” 华子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只赔笑说:“是。” 季惟东粗粗喘了几口气,他出院之后,总是很虚弱,连讲话都变得不那么轻松。 他缓了缓,才说:“华子,你知道我叫老张过来干什么吗?” 华子顿了下,摇头。 “拟定和许如虹的解约合同的。” 他没有讳莫如深,没有拐弯抹角,就这么直白的把这一句话讲出来。 华子不自觉头皮麻了一下,勉强问:“为什么呀?” 季惟东静了静,竟扯出一个笑,颇有苍老的意味。 可他明明才三十五岁,时光感为什么在他身上这么明显?难道是因为人之将死的缘故吗? 他缓缓问:“你问我?”他指指窗台,“不如去问问她。” 华子心一凛,一时愕在了那里,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要去窗前。走过去一看,果然,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匿在大片树荫下,只露出车头,却再好认不过。 季惟东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去告诉她,她一直想要的,我成全她,她以后不必再来了。” 华子闻言愣了一下,他这下不止是头皮发麻,连心都开始发颤了。 他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讷讷的说:“季总,或许,许小姐是真的担心你呢?” 他这话轻得很,可华子确信对面的人听到了,只是不肯回应。 他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毕竟你们十年……” “我要她的担心做什么?”季惟东忽然狠狠讲出这样一句话,“我要爱她不肯给我,现在眼巴巴送怜悯给我,我才不屑要!” 他粗喘着气,像濒死的兽,沉声说:“你去告诉她,我和她以后恩怨两清,她要是想让我多活些日子,就不要在我身边出现了。” 何苦呢。 留她的是你,赶她的还是你。 华子不敢说,有些话他永远不敢说出口。 他向季惟东颔了颔首,走出了屋子。 门被关上的那刻,季惟东将自己摔在被褥上,仰着面,耳边充斥着自己沉重的呼气声,眼前是房顶上华丽的吊灯。 这个吊灯是她最喜欢的摆设。 她眼光不差,这灯是百年前的德国货,是他父亲向爷爷千辛万苦讨来的。 他住着这样大的一处房产,屋里用半旧的家具才显出底蕴来,可她却并不在意,说着是不在意,其实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不识货,总认为只有新的才是最好的,却还贬低他像个老派豪绅。 她唯有对这盏灯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