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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通判衙门的人都被弄得哭笑不得。 因为他先前就勒令下属们不许收百姓们的东西,因而此时正对他敬畏得不得了的官吏们每日都要经历百姓送来东西,他们推拒,再送,再推拒的过程。 走了一段路,他们就来到左宏吉还有牛二郎他们养伤的那个院子里,刚走进来,就听见从房间里头传出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不少人都过来看望病人们,正在用兴化话同他们讲前两日发生的事,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个,沈伯文想了想。 好像是叫姜大郎? 沈伯文停了步子,打算让他们先讲一会儿,自己现在进去,倒是打扰了他们的谈兴。 “左大哥,牛二哥,我跟你说!前天在官府外面的那块地方行刑,我跟雷大哥他们去看了,听说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呢,那些人各个都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之前矿场的那些个看守也在里头呢。” 沈伯文现在的兴化话已经能听懂不少了,因而也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此番涉案人数实在太多,还有一个同知和千户,因而别说他这个通盘不能判决,就连孔知府都不能,因而只能往上递,福建布政使随后就派了人下来核查,前两日才定下来了关于对于除了黄林与秦哲之外的罪人们的刑罚。 皆是杖一百,流放凤翔府充军。 在这边不想好好干,那就干脆去西北边跟大戎人们拼死拼活吧,多少还有点儿用处。 他这般正想着,里头姜大郎又接着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行刑当天的情景来,还义愤填膺地道:“对了左大哥!那个之前对你用刑的狗东西也在里面,连五十棍子都没撑下去,就咽气了!” 他这话说罢,其他人也嚷嚷起来:“就是,平时折磨我们那么狠,结果自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狗东西自己都想不到有今天吧!” “就是就是,这不就时候到了吗?” 这话落下,屋内人又齐齐笑了起来,顿时热闹起来。 屋外,左母听到这儿,忍不住摸了一把泪,感激地看向沈伯文,看样子是又想行个礼,还好被周如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左母擦干眼泪,对他们夫妻俩笑了笑,“让您二位笑话了,民妇这是太激动了。” 沈伯文刚要说什么,里头的人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姜大郎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看,这一瞧就瞧见了沈伯文,立马眼睛一亮,缩回去喊了一声:“沈大人来啦!” 随即哗啦啦从房里挤出来一堆人,乱哄哄地过来同他见礼,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 沈伯文一时有些听不过来,只能捕捉到几句自己听得懂的,一一应答。 “是,我是来看望左秀才他们的。” “不必多礼,先前不是谢过了吗?” “早饭就不必了……” 随后就一块儿将他迎了进去,而周如玉则是留在外面,同左母说话,关心他们的家庭与生活。 沈伯文进了屋,在床上躺着修养的左宏吉立马就要起身下床,奈何沈伯文动作更快,拦住了他,道:“安心躺着。” 将养了这么些天,左宏吉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还报着厚厚的白布。 见沈伯文看向自己的手,他豁达地笑了笑,道:“让大人挂心了,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骨头,还能动,应当不影响将来拿笔。” “那便好。” 沈伯文闻言也放下心来。 左宏吉是个读书人,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导致将来拿不起笔,不能继续科举,恐怕会是个极大的打击,还好没有真的到那一步。 “大人,学生有事禀报。”顿了一会儿,左宏吉才缓缓地开口道。 沈伯文挑了挑眉,颔首道:“你有何事,尽管说来便是。” 他话音刚落,姜大郎等人一听他们两个有事要说,赶忙一股脑儿地都避了出去,把地方腾给他们。 见帘子落下,左宏吉费力地坐了起来,呼出一口气,道:“禀大人,学生曾经观察过,私矿上产出的银子,并不完全是由黄同知与秦千户占有,有相当一部分的产出下落不明,矿上的看守大部分都是黄同知的人,秦千户应当并不知晓。” 沈伯文听罢,面色不变,见他说得费力,主动替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有何凭证吗?” 左宏吉接了水谢过他,顾不上喝,面上有点苦涩,摇着头道:“学生没什么证据,只是在矿场中干了这么几年,能粗略估量出来每年的产出大概有多少,加上您上次来看我们的时候提到过,从黄秦两家搜出来的银子总共有两万两,两相对比下来,至少还有五万两的银子不见踪影。” 他情绪有点儿低落,可能觉得自己没有证据,只是凭着自己的观察与估算说这些话,沈伯文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匪夷所思,声音便也逐渐低了下去,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沈伯文却没有笑,右手搭在椅背上,敲击了几下,才开口道:“我信你。” 这句话一出,左宏吉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道:“大人,您,您真的信我?” “信。” 沈伯文没有停下右手敲击扶手的动作,沉思了片刻,对上左宏吉灼灼的视线,沉声道:“原本我也不相信,黄林与秦镇二人在兴化谋划多年,只搜出来两万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