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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病榻深忧,行推演之术,在他人看来,无异于自缚牢笼。沈婉虽知他心,却更怨自己学艺不精,无法为他分忧。 “我没有不信你,你一直学得很好,只是这次不能。” 牧衡知她心意,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沉吟良久后,将汤药一饮而下。 此番交涉,欲解军政之制,有诸多理由可与巫女抗衡,并不在他的忧虑中。 忧虑之事,唯有部族中的百姓。 让步六孤完全接受魏国制度,却是难上加难,对抗的不仅是巫女,还有步六孤氏多年的信仰。 非沈婉能推演周全,能与巫女对峙。 心有三愿,必要为此付出万千,这些却不能告知于她。 沈婉没有再问,将药碗收走,后退数步,等医者前来针灸。 他言相信,她就不再暗自纠结,因为牧衡从未骗过她。 心中却有一瞬,还是略有自责。 “沈婉。” 在她后退时,牧衡却唤了她。 “我受咳疾困扰多年,每至寒凉时,总会反复。有你在后,其实已好转很多,你又何必自责。是我深受你恩惠,你亦为我解忧。” 牧衡说完,垂眸将自嘲尽数隐下。 他曾痛恨病榻之身,如今也未曾改变。 女郎还未张口,医者已至他身侧,将要褪衣时,他却止了医者动作。 “沈婉,不用再担忧我,启程时再来即可。” “是。”沈婉颔首,起身往外走去。 待帘门落下,医者却道:“亭侯对她,远比他人。” 牧衡闻言一怔,遂道:“是,我敬她。” 医者叹笑,点xue行针后,替他新添炭火,使得帐中暖意甚浓。 “非也,女郎品性,三军中无不敬重。我只是叹,亭侯身负重任,顽疾缠身,心神惧疲下,却还能惦念她为女郎。” 行军途中,常在牧衡身侧的,就是医者和沈婉。 锦衣华袍的诸侯,不曾携带奴仆,身侧唯有一女郎,私事常亲为,两人自始至终都恪守礼仪。 沈婉不像奴仆,所做之事,牧衡皆让众人知晓,使她受到敬重,也常不离他身,许多事牧衡都只交给她。 医者其实不太懂,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 牧衡没有应声。 帐外风骤,杂影甚多,他的眼中,唯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过了许久,他才平声道:“我曾也有疏忽,不愿她再受辱。” 诸多杂影,逐渐化成初见时的场景,仿佛那双明眸又在望他。 医者还欲再问,牧衡却已猜到他所想。 “她身有修竹骨,使我敬重万分,是我在俗尘中的知己。” 竹林四年,得挚友陪伴、遇明主出山,温时书等人,都可称作知己。 唯有她,是在俗尘中无人可替的不同。 * 一日后,众人才到部族境内。 初来时的森森白骨,已寻不到踪迹,深入后的景象,让众人驻足而观。 朝廷拨款修筑的运河未完工,农田开垦一半,再不见翻动痕迹。 百姓们见到魏国车辇,皆面露抵触,唯有路过农田时,才会尚觉可惜。 沈婉站在高处,风中传来奴隶被鞭挞的痛呼,使她侧首望去。 奴隶受鞭因穿汉人衣袍,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脱下。 “奴不脱!脱了会冻死,你们根本不曾管我们的死活,奴信奉巫女,却不能没有衣袍御寒!” 他声嘶力竭,伏于地上,双手交叉紧紧攥着两侧衣袖。 话音落下,鞭子落得更狠,待众人走进后,才稍作停顿。 “为何他不能穿汉人衣袍?” 打人者闻言嗤笑道:“仙语神圣,言你们魏人不可信,衣袍当然不能穿,他不脱,便是不敬,该打!管你们何事!” 见鞭子又要落下,奴隶早就闭上双眼,痛苦却迟迟未曾落下。 抬眼,却见有两人钳制住了持鞭的手。 沈婉望向牧衡道:“亭侯当心身子。” “无碍。” 牧衡夺下那根鞭子后,两人才同时松开手。 见有人阻拦,部族内的贵族纷纷来前,但牧衡所带甲士多达百人,无人敢轻举妄动。 牧衡没有干涉部族政权的想法,见他们心生不满,遂道:“他没有不敬,不该打。” “魏人,懂什么。”不知谁鼻间传来声冷哼,吓得地上奴隶连颤几下。 “此衣,为修筑运河时,朝中所发,仅用作百姓御寒,他之所求,也仅此而已,并非支持魏人,何必要打他。” “诡辩而已。” 牧衡闻言,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弯腰想将奴隶扶起。 奴隶却不领情,而是赶快爬走,背靠枯树慢慢起身,眼中带有戒备。 牧衡哂然一笑,说道:“他若支持魏人,如今受我解救,该感恩戴德,并非戒备躲藏。” 还是有人毫不在意地道:“他是奴隶,又懂什么。谁扶他都会怕,他怕的只是再被打。” “那他又何必倔强不肯脱衣,甘愿被打?” 他这样问,使得贵族们一时无法反驳,面面相窥后,还是要将奴隶拽走鞭打。 未等牧衡再次开口,衣袖处就被扯动,侧首顺着女郎的视线,却窥探了些许秘密。 并非奴隶一人着汉人衣袍,许些贵族外衫下,皆能看见熟悉的衣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