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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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蕴也抬起头,打量着那被黑纱遮掩的乐师身影。 微风拂过,不时掀起黑纱一角,江蕴看到一截下巴,但始终没能看到乐师真正面容。 江蕴便又去打量乐师的手。 那是一双白皙细腻,宛如凝脂的手,手指关节十分灵敏,所以能极好的适应《凤求凰》曲调变幻,迅速变换指法。 不懂行的人看来,十指如飞,几成幻影。 十方见江蕴瞧得认真,不由好奇问:“公子在看什么?” 江蕴便指着问他:“你猜这乐师是男是女。” 十方看了片刻,道:“像是女子。” 江蕴摇头:“我猜是男子。” “男子?” 十方困惑:“男子怎么生了双那样的手。” 而且,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大白天捂着层黑纱,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莫非因为太丑? “寻常男子自然不会,但他不是普通男子。” “我猜,他是一名坤君。” 江蕴替他答疑。 十方露出惊诧色。 “公子如何得知的?” 江蕴便道:“他肌骨虽柔软细腻,手指却比普通女子长出许多,身高也远高普通女子,应是长期服用药物的缘故,才能养出这样的手指。” 十方原也觉得这女子过于高大了,听江蕴如此说,才恍然大悟。 台上曲调已经进入到《凤求凰》的高潮《凤鸣》,原本欢快的琴音急转而下,转为一段如泣如诉的哀鸣。 众人仿佛听见昆山玉碎,凤凰泣血之声,心绪控制不住的随着曲调漾起一股难言的悲伤,一些甚至掉下眼泪。 “妙,妙啊。” “这就是真正的《凤求凰》啊!” 有人红着眼站起,激动高呼。 弄弦奏乐的,大都有几分痴相,这人一起头,立刻引起一大片击掌高呼。 连洛凤君都露出几分诧异色。 一曲毕,余响不绝,台上乐师缓缓起身,向众人行礼,欲退下时,忽有人问:“高人可否露出真容一看?” 乐师静默片刻,笑道:“在下家训,弹琴时不可露出容貌,望兄台海涵。” 竟是一道雌雄莫辨的男子声音。 十方向江蕴投去钦佩的眼神。 江蕴仍专注望着台上身影。 这时又有人问:“不知高人在何处定居?身怀如此绝技,为何从未展示过?” 乐师道:“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伶人而已,上一回弹奏这曲《凤求凰》,已是七年以前,近来技艺生疏,让诸位见笑了。” 技艺生疏,还能弹奏出如此水平! 只是七年前…… 忽有人道:“传言那江国太子十一岁时,为营造名声,曾花费重金找人替他代弹《凤求凰》,莫非那高人就是足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因关于江国太子是否会弹奏《凤求凰》之事,真真假假,甚嚣尘下,一直是个争论不休且没有明确结论的话题。 但随着不久前流觞宴上,江国太子亲口承认自己并不会弹奏任何乐曲之后,代弹之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代弹者身份,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毕竟想要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找的替身不能与江国太子年岁相差太多,十一岁代弹出《凤求凰》那样的曲子,该是何等音乐天才,恐怕连乐公子洛凤君都要甘拜下风。 而眼下这乐师,无论年龄还是经历,似乎都能契合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这乐师身上。 洛凤君更是直接抱琴站了起来。 因一直以来,作为音乐天才的他,一直自视甚高,看不起寻常庸才,也不屑于与那些庸才比试,唯独对十一岁能弹奏出《凤求凰》的江容与耿耿于心,一直想找机会与其比试一番,分个高下。不料上回流觞宴,他当众挑战,对方却避而不战,反而当着一干下属国的面主动向他认输。 他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 可若那桩传闻为真,他过去数年的执念,岂不是也笑话一场。 洛凤君盯着那乐师,咬牙,扬声问:“七年前,当真是你为江国太子代弹?” 场下已喧闹一片。 有人激愤道:“高人不必顾忌,如今江国已是强弩之末,高人只管大胆说出真相,不必担心那江容与报复。” “没错,太子殿下已在陈都建招贤台,搜集江容与伪造德名的罪证,高人若真敢勇敢站出来揭露,说不准还能获得殿下赏识和重金赏赐。” 乐师没说话,似在犹疑,好一会儿,方婉婉道:“在下只是一介布衣而已,诸位就不要为难于我了。” 这话虽未直接言明,但几乎已是变相认同了。 众人倒吸口凉气,继而是无边的愤怒与唾骂。 “没想到那江容与当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什么《凤求凰》,《江都赋》,如今看来都是假的!那所谓的德名,多半也是编造出来的,可恨你我眼瞎,被他蒙蔽这么多年!” 洛凤君则怔然立在原地,紧接着,眸底浮起怒火。 乐师唇角轻轻一勾,携起琴,准备退下,喧嚣中忽传来一道清澈明润声音:“足下留步。” 乐师抬头,就见玉台之下,站着一道青色身影。 江蕴静静看着他,道:“你的《凤求凰》,弹的有几处错误。” 乐师一惊,黑纱下,双目轻轻一缩,下意识攥紧袖口。 正愤怒讨伐的众人也愕然闭嘴,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 错误? 那般正宗的曲调,竟还有错误?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没听出来! 乐师已迅速恢复常色,施施然问:“公子说我弹错,可有证据?” 他的确有几处失误,可《凤求凰》变幻太多了,除非段侯本人,或是那个据说得了真传的齐子期,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看出来。 乐师一瞬慌乱之后,立刻找回自信。 江蕴道:“你第一段第三节,缺了一下勾抹,第二段第四节,多了一次剔弦,且剔弦时下指太深,第三段《凤鸣》一节,至少缺了三次叠涓。我说的可对?” 乐师面色倏一变。 只因隐在黑纱下,无人能窥见。 但他依旧淡定道:“纸上谈兵谁不会?我乐已奏完,公子非要空口白牙诬陷于我,自然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围观众人和几名评审官也都怀疑地看着江蕴。 因就他们亲耳所听来说,方才那曲《凤求凰》的确弹得很成功,无可挑剔。《凤求凰》变调太快,指法变幻太多,会的人又少,眼前乐师已是超高水准,江蕴挑出的这些毛病,并没有多少信服力。 “当然,这些技法上的疏漏,并非你最大问题。” “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根本没有理解《凤求凰》的精髓。” 众人一片震惊目光中,江蕴再度开口,他声音不大,甚至很温和,却让人无法忽略。 “《凤求凰》并非哀怨之曲。” 江蕴道。 这简直更离谱了,《凤求凰》是齐国段侯思念爱人而作,因为太过悲伤,都有人因为听了这曲子殉情去了,他竟然说不是哀怨之曲。 “不是哀怨,难道还能是欢喜之曲不成?” “就是嘛,简直荒唐!” 十方站在后面,有些担心小郎君眼下的处境。虽然他对江蕴无条件信任,可对方人多势众,又显然很认同方才那名乐师,小郎君只靠说,恐怕很难服众。 而且,这还是陈军师招揽来的人,代表的是太子府。 小郎君此举,不是和殿下对着干么? 最重要的是,小郎君看着柔弱,而这些乐人看起来都很凶。 十方发愁的时候,就见江蕴伸出手,朝那名乐师道:“可否借琴一用?” 乐师皱眉。 一道清冷声音忽响起:“我可以借你。” 竟是洛凤君。 这一会儿功夫,洛凤君已经将断裂的琴弦换掉修好。 江蕴道了声多谢,从洛凤君手中接过琴,步上玉阶,施施然在高台上落座。 一位评审官忍不住道:“这……” 其他几人同时:“无妨,让他弹!” 十方见局面已非自己能控制,忙跟上去,护在江蕴身后。 江蕴垂眸,拨响琴弦。 当那熟悉又陌生,淙淙如流水的琴音倏然响起时,所有人神魂都禁不住为之一清一荡,露出惊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