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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民脸色更白:“柴大人此话似有所指。莫非柴大人所称jian臣,指的是老臣?” 柴铁舟一哼:“陈大人,你还不够格。” “你!”陈允民大怒,他已经年过七旬,听了此言,脸上皱纹迅速地起伏,灰白的胡子颤抖得像秋天的落叶。 正嘈杂时,一人踏着方正的步子走出队列,挺着胸膛在殿中央跪下,声音刚正明朗:“皇上,臣有本启奏。” 乃是那数月前被威国公无理囚禁的京兆尹鱼长崖。鱼长崖在威国公府被扣押了三日方才释放,据说积虑成疾,回府后调养了许久方才恢复。 段云嶂挑眉:“鱼卿有本?呈上来。” 内侍从殿首下来,欲取鱼长崖手上的奏折,却见他捏得死紧,抽不出来。 “臣要参威国公刘歇。” 内侍咳了一声:“鱼大人,松手。” 鱼长崖炯炯地盯着那蓝本的奏折,似有些不放心,终于还是松了手。 殿上的段云嶂、殿中的柴铁舟、肃敬唐等人都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鱼长崖此人,永远都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做出似是而非的事情。 段云嶂瞥见静立的刘歇眯长了眼睛,仿佛也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内侍将奏折呈上,段云嶂劈手取过,展开一看,心下又是一阵无奈。他想了想,将奏折往旁边一递,示意内侍一一念出来。 内侍念着念着,声音有些虚了,然而皇帝陛下垂着手坐在旁边,只得大着胆子念完。只是念到最后,几乎是句不成句了。 其实内容倒是乏善可陈,文章也没有花多么大的心思去雕琢,以鱼长崖的才华,这么一份奏折委实有失水准。段云嶂想。 可是却大胆而贴切。段云嶂看着跪在殿下的鱼长崖,忽然想起了魏太傅,想起了吕大尚书,想起了那些被刘歇拆了脊梁,吃了骨头,踩着往上爬的旧臣子们。今日上朝,他心中还是有些犹疑的,或许是因为黑胖,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可是看到鱼长崖这样的臣子,他的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鱼长崖参刘歇构党擅权,滥袭恩荫,亵越朝常,颠倒铨政,掉弄机权,为臣擅杀擅逐,为官恣意搒掠,而又谋害忠良无数,使天下之人敢怒而不敢言,实乃乱政之大jian大恶。 段云嶂叹气,鱼长崖参的好,可惜却无用。一纸空言,没有证据,如何定罪? “威国公,鱼长崖参你的罪名,你可听清?可有辩驳?” 一时满殿沉寂,无人敢喘大气。 良久,威国公澹澹地笑了:“皇上,臣无可辩驳。”他抬起头,神色冷沉地盯住了殿首的君王。十年了,这幼虎的成长比他想象中还要迅速。 今日一上朝他就看出来了,小皇帝这里终于耐不住了,要使出杀手锏了。虽然鱼长崖横插了这么一脚,插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不妨碍小皇帝所布的大局。刘歇眯着眼睛想,肃敬唐,白静燕那几个人都已被他架空了实权,段云重那边虽未定案,却也有了八分的把握。驸马凌霄的被停职之后,京城九卫一直掌握在刘歇手中。段云嶂究竟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敢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他是以为自己真的不可能谋篡么?还是一直以来,自己其实都高估了这小子的心计? 不不不,看段云嶂的神情,想必已是有了八成的胜算才敢如此。 刘歇决定暂不接招。 段云嶂垂下眸子,老狐狸。 “猎犬顶烛,自非吉兆。威国公,朕倒是找到了两个人,能解此梦。” “敢问皇上,是何人?” 段云嶂唇线鲜明地一抬:“传段云重、李季春上殿。” 刘歇一怔。 李季春是大都督府的副都镇抚,也是掌握京城九卫的临西将军。如果李季春一直都是直接效忠于段云嶂的话,那么京城九卫,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而段云重……分明和段云嶂已成仇雠,却为何…… 大都督府中,仅靠李季春一人,还不能掌控京城九卫,然而有段云重前王爷的身份,若再手持皇帝密令…… 他忽然明白了。 段云嶂怕的就是他不谋反,倘若他不谋反,以他刘歇的地位,如何能处他死罪?于是他将自己的亲弟弟贬为庶民,做成鲜美的饵,诱他上钩,又暗害他府内妻离子亡,朝上声名败坏,将他逼至绝境,迫他不得不去咬这个饵。 段云嶂就真敢这么布棋?他就不怕段云重真的想做皇帝? 又或是自己掉以轻心了。七夫人私奔之事也好,刘萼堕马身亡也好,都是段云嶂从中做的手脚,他急怒攻心,终是忍不住铤而走险。他原以为段云嶂不过是个只会玩jian猾手段的小人,却不料这些jian猾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激怒他。 刘歇从不感情用事,段云嶂便攻击他的感情,刘歇没有弱点,段云嶂便故意将自己的弱点给他看。 百密一疏。 刘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输给了这头幼虎。 李季春全身甲胄,至殿前跪下,抱拳道:“皇上,京城九卫俱已就位,全凭皇上差遣。蒙玺卫此刻正在殿外待命,正阳门一带,已全在秀林卫控制中,上昀卫统领不遵军令,已被臣斩杀。” 殿上的年轻皇帝露出胜利的微笑:“刘歇,你可知罪?” 刘歇沉默了。 良久,他慢慢冷笑出声。 “老臣何罪之有!皇上,倘若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我刘歇的命,你就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