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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瞅你哥这一米九的大块头,照着他的模样长,以后周家的天塌了你俩来顶。”周勋坐在车里冲周洛挥了挥手:“别和你弟腻歪了,还没回国就开始念叨,干脆你来养得了。” “要是大伯同意我没问题啊。”周洛把言祁放到地上:“下回再来估计就不让人给抱了。” “一直给哥抱。”言祁抓着他的手,直勾勾的盯着他脸看。 周洛和苏瑾边笑边聊,走到副驾驶门前的时候,周洛轻轻抱了一下苏瑾,皱着眉低声说:“我大伯那人的脾气我们都知道,大妈你多担待他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咱家就你最懂事。”苏瑾眼眶有点泛红,偏了偏脑袋没有看他。 “言祁。”周洛蹲下身,弯曲食指勾了一下他的鼻梁:“亲我一下。” 言祁有点惊讶周洛会允许他这么做,急忙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嘬了一口,皮肤还挺有弹性。 “这一脸哈喇子。”苏瑾笑着从兜里掏出纸巾抹了抹周洛的脸。 “我走了,大伯大妈快回吧,言祁,多吃点rou,下次见你要比现在壮。”周洛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放下车窗朝他笑了笑。 言祁挥着手,一直目送到车身驶离小路,消失在大路的拐角处,才落寞的转身回屋。 “我爷我奶身体怎么样?”周洛把胳膊肘抵在窗沿上,闭眼养神扶着额角漫不经心的问。 周勋没说话。 “怎么了?”周洛睁开眼睛看向他。 “你爷快到岁数了。”周勋的语气很平缓。 “逗我呢?刚73你告我到岁数了?”周洛一听不对劲,忙坐直了身体:“叔,说实话。” “人都说73、84是两个坎儿,你爷大概迈不过去了。头天身体还硬朗的很,一扭脸就脑梗了,瘫了快两年。”周勋摁下车窗,点了根烟,顺手把烟包递给周洛。 周洛六岁那年母亲去世,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是因为生自己的时候家里太穷身体没养好,坐月子时又跟着父亲东奔西跑不停换房子而烙下了病根,始终是一副病怏怏的状态,挺到周洛六岁那年终于还是没坚持住,安详的走的。 躺着的人瘦的没人样,照顾的人憔悴的脱了相,这是周洛对父母唯一一点记忆。 周洛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除了房间里电视柜上的那张照片,只知道母亲生前很喜欢滑冰,练过花样女滑,还滑出了成绩,不过结了婚之后就没再碰过冰鞋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终日消沉,没什么心思工作和照顾孩子,把一大堆摊子都扔给了爷奶和周勋,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儿子。 自从周洛有清晰的记忆以来,就知道是爷爷奶奶和叔叔带大他的,对于父亲的印象连模糊都谈不上,几近空白,尤其在他快要高考的时候,听叔叔说他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便死于车祸,心里竟然连点反应也没有。 他愿意叫周勋爸爸,也不愿意对着墓碑上陌生的黑白照磕头,不是他固执,而是他觉得因为周沅的不称职,让他成为了周勋和爷爷奶奶的负担。 善良的孩子肩上的担子总是很重,久而久之,周洛也少了同龄人眉眼间的那种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开始独立生活。 爷爷奶奶在他心里的分量非常重要,所以当他听到爷爷的情况时,有一瞬间嗓子发紧,差点没说出话来。 言祁依然过着偶尔需要做rou盾和沙袋的日子,而且最近越发频繁。 时间在他盼望还能见到周洛的期待中流逝,他就快要上五年级了。 言祁靠着墙,让苏瑾用书本顶住脑袋,他承认自己微微垫了垫脚,不过不多,过几天说不定就赶上了。用铅笔在墙上划横线的时候,他回过头发现自己长了五公分,激动的原地蹦了两下。 至于为什么这么激动,可能是周洛怕他不长个儿但是他长了还长了五公分,他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周洛。 但周洛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天晚上周昊又是醉醺醺的,卷着酒气和暴雨摔进了家门,嘴里不停的念叨“老爷子没了老爷子没了”。 苏瑾把他安置好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又是擦身又是煮蜂蜜水,这期间周昊始终都在反复嘟囔这一句话,眼泪一刻也不消停的流着。 跟屋外的暴雨有一拼。 言祁听了两嘴推测了一下,猜到周昊嘴里说的老爷子应该是指周洛的爷爷,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逝世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今天这场暴雨和高院长去世那天有点像,轰隆一声惊雷,劈的人心惊胆战。 一周后,言祁身穿黑色丧服,苏瑾在他胸前别了一朵白色大布花,一路上她的手都一直紧握着言祁没松开过一次,捂出了汗也没松劲儿。 追悼会礼堂设在城南的陵园内,离家不远。 排场很大,来宾很多,屋子里全是人。 周昊算是半个村野匹夫,没有什么交际圈,打牌打对眼的都是谁家有难逃得跟百米冲刺似的有一天过一天混日子的人,宾客里没有言祁在平时经常见到的邻里。 周沅夫妇的朋友更不会出现在这里,逝去十几年的人,友人能记得清他们的模样已经实属难得,不会再和周家有所瓜葛。 结伴而来的人在言祁眼前步履不停,路过周勋面前都友好的点头示意,面色沉重。言祁在心里有点佩服这个男人,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和周勋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