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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路灯不甚明亮,何聿秀的视力算不上太好,白日还好,到了夜晚便看不真切,眼下没带眼镜,只依稀看见个那男人的轮廓。 那人转个身,抬脚进了公寓门,他眼见雨又要下,后脚跟了过去。 电梯间这个时间正是没人,他边掸着衣服,边往电梯间走去。 才踏进去,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何先生。” 何聿秀抬头一看,忍不住愣了,“许绍清?” “你来这儿做什么?” 许绍清原准备问他,没想到被他反问了一句,他张了张嘴,还未回答,便听见一声响,电梯门开了,何聿秀抬头扭头看了一眼,是三层,便抬脚迈了出去。 谁知那许绍清也跟了过来。 何聿秀蹙蹙眉,扭头问他:“许少爷这是有事找我么?” 许绍清愣了愣,想起了昨晚在邻居门口看到的那捆废纸,心下有了个猜测。 “何先生住在这儿?” 何聿秀点点头,“当然。” 许绍清笑了,“巧了。” 他指指旁边那户,说:“我住这儿。” 何聿秀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那儿看了一眼,实在是吃了一惊:“你…” 这偌大的宁浦,住的地方这么多,偏生和他住在一个公寓里,还是一层,巧得叫何聿秀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鉴于之前种种,何聿秀是有些疲于再跟这小孩儿打交道的,谁知那许绍清回了趟家,吃了顿饭,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主动和他搭话:“这巧到我差些以为何先生是知道我住在这里才搬过来的了。” 何聿秀掏出来钥匙打开门,“怎么,许少爷倒是挺有自信,我还觉得是许少爷知道我住在这儿,特意来这儿住的呢。” 许绍清唇角勾了勾,手抄在口袋里,倚在何聿秀家门前,笑道:“也是,我倒是差些忘了,何先生是大画家。” 何聿秀皱皱眉,“说话别转来转去的,你在讽刺我吗?” 许绍清愣了愣,“冤枉啊,早听父亲说你在京都极有名气,是顶有名的画家,怎么能说是讽刺呢。” 何聿秀看了眼他,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说:“不早了,许少爷还是早去歇着吧。” 说罢,他拉开自家的门,正欲向里头走去,忽然听见那许绍清来了一句:“哦,对了,何先生,照片收到了吗?” “什么照…”何聿秀关门的手顿了顿。 “照片?”何聿秀看向他,脸色一下变了。 “你说什么照片?” 许绍清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何先生好差的记性,枉我一片好心,杏花楼前帮你一把,谁叫何先生醉的不知东南西北,竟把那杏花楼看成了苦丧楼,赖了那车夫的车钱不走,还好我路过,不然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你…”何聿秀这下明白了,他没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咬了咬牙,心道没想到那张照片是许绍清拍的,叫谁看到不好,非叫这跋扈张扬的小子看到了。 他脸色涨的通红,“你这贼小子,偷拍我做什么。” 许绍清低低地笑了,不知为何,看见他这样心情很是愉快,“还不是何先生喝醉了之后…太过可爱。” 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这是…生气了? 许绍清挑挑眉,这人年纪也不算小了,居然这么容易就生气。 何聿秀关上门,冷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暗骂了一句:“这小子…” 他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叫人看了笑话去,更何况是小辈了,这许绍清明明是为了笑话他,还摆出一副为自己好的样子,想他年岁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净会给人添堵。 他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骂骂自己,想他竟栽在这小子手里两次,头一回是那荒唐的请画托之事,这一回又是荒唐地在酒馆门口发了酒疯,可巧竟都让这人见到了,这是什么孽缘,虽然他今年年头没去烧香,但也不至于摊上这么一个人看笑话吧。 次日,醒来正是清晨,天亮的格外早了,何聿秀伸了个懒腰,起来拉开了窗帘,阳光顿时涌进了屋内,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听到下面有报童在沿街叫卖报纸,吃过早饭后,他招呼那报童过来,买了一份看,《民报》虽然销量不抵《宁报》,但也是宁浦较为有名的报纸,他一手提着街角买的零散瓜子和花生,一手拿着报纸看着。报上多是些时事新闻,哪里又不太平了,哪里又闹灾了,他翻了一页,被后头的一个极小的版面吸引了注意。 “亨运洋行下个礼拜五拍卖,于书画家王陆屏先生寓所运来瓷器、金银器、珍贵古玩玉器书画委托敝行拍卖…” “本次拍卖有明清瓷器、宋代易元吉书画真迹…” 读到此句,他顿了顿,忍不住“呵”了一声:“这王陆屏,倒也真的做得出来。” “请于下个礼拜一二驾临敝行参观可也,亨运洋行启。” 下个礼拜五拍卖…他顿了顿,想起那日在王陆屏家中的那场闹剧,只觉得越发的烦躁,最后收起那份报纸,朝家里走去。 没成想才刚走到公寓附近,便看见了那许绍清从里头出来了,他正预备上车,一抬头恰看到了何聿秀。 许绍清朝他打了个招呼,“何先生!” 何聿秀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绕过他想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