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9节
书迷正在阅读:网恋对象是修真界大佬、帝师入我怀(穿书)、太子夫妇的七零奋斗录、抱抱我、和宿敌互穿后,我该怎么办?、你到底学不学、和反派在虐文里秀恩爱[重生]、神算重生:少夫人只想当咸鱼、魔尊杀我前失忆啦、我靠美食成万元户穿书
于是池畔的这几栋建筑,既能有和风日夜轻拂,又能听到竹声雨声,夏季凉爽,冬天更是温暖宜人。 无须耗费过多人力财力,熹园的妙处全在设计之初便有,这一点倒与其他动辄铺张浪费的大户截然不同。 对此,泠琅只有感恩,她的屋子就在江琮的对面,二人仅隔了半丛花木、一个拐角,他能享受的好处,她也一分不差地享受到了。 暮春,向来是文人墨客哀叹感怀的时分,泠琅却十分喜欢。此时料峭寒风早已去了,夏日燥热还远远未至,雷雨天气更是没有。 和风从早到晚都淡淡的吹,若是穿得轻薄,能感觉到风从袖口钻进来的凉意。 就如此时,她跪坐在一张宽大低矮的几案旁,案上放着摊开的经书,册页上挤挤挨挨,写的全是清静清凉清自在。 的确是清凉又自在,这间茶室临水,外面有个连通水面的小露台,青色纱帘摇晃着,在屋内对坐着的人侧脸上投下阴影。 二人对坐着,泠琅在念经,江琮在煮茶。 泠琅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刚从鬼门关钻出来的人,第二天不尝尝rou味,舒活筋骨,却要忙着煮茶喝。 “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悲恐惊憎,如是等故,皆相伴左右,如影随形,挣之不脱,恼之更恼,苦也。” 她一面低眉敛目地念,一面偷偷用余光去瞧对面的江琮。 茶汤在炉上已然沸腾,有着金石相激般的尖锐声响,他用银匙拨动盏边浮沫,动作不急不缓,风流又从容。 “其根乃七情所定,六欲所生,若非洞破迷障,何获清静清凉清自在。狂躁魔窟火烧天也。” 一时间,室内只有低缓轻柔的祷祝声,瓷与金属的碰撞声,茶水煎沸翻滚声。这些声响交杂在泠琅耳中,竟让她恍然生出些岁月静好之感。 “念的是什么?”案对面的人问她。 她回答:“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妙经。” 江琮斟茶的手顿了顿:“这名字挺长。” 泠琅诚恳地说:“还好,远不若正文内容长。” 江琮笑了笑,窗外花影稀稀疏疏落在他侧脸,衬得眉骨高挺,双目幽深。 “夫人每日都需这般念祷吗?我的茶已经换了三四道,你却才念完一遍。” 泠琅也笑,不过是做作的笑:“不过嘴皮功夫罢了,比起夫君日日榻上煎熬的苦楚,这算得了什么?” 江琮自嘲道:“我这几个月全无半点贡献建树,倒是好生麻烦了身边人。” 泠琅心想,你如果不老实回去躺着,还要走来走去尽孝道搞风雅,恐怕远不止这几个月。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出口,她只能温柔地安抚,说了些立足当下展望未来之类的话。 江琮又问:“下午打算去何处?” 泠琅说:“尚未想好,我对京城了解不深,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去处。” 江琮听了,又是一叹:“原是我的不是,缠绵病榻许久,既不能陪同出府,更要耽搁夫人日日在府上。” 泠琅有点受不了,他太客气了,开口闭口尽是自责愧疚,弄得她心里发虚,也难以应对起来。 她只能微笑着,含羞带怯,用满怀期待的温和嗓音道:“只愿夫君能早日好转,届时携手同游。” 江琮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说什么携手不携手的,他别过眼,轻咳了一声,才道:“平常小娘子出门,大多都去西市景和街,那里多成衣店金银楼之类。” 看了眼她手边经书,他又补上一句:“……书肆亦不缺,记得多带几个人。” 泠琅于是谢过这番建议,临走之前,也饮了杯江琮煮的茶。 煮的是明前龙井,甘醇微厚,一点点的涩,无穷回甘。 她不怎么喜欢喝茶,但也喝过不少好茶,因为李如海好茶道,尤其是龙井。 “茶如人生,沸则转腾,冷则沉底,”他那时一边分斟,一边笑着说,“阿琅,如今我们过的便是冷茶的日子,虽静涩凉苦,但亦有无穷滋味。” “你早早尝过苦茶的好,才不会太轻易沉迷于暖热甘甜,以后你会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纯粹。” 泠琅如父亲所言,果真没有沉迷所谓暖热甘甜,这不是因为他的教导,而是因为她后来去了太多地方,尝过太多味道。 见了太多,所以无论甜或苦,对她来说都是疾掠而过的浮云、片刻即逝的慰藉。 离开时,江琮问她这茶如何。她说香而不浓,淡而不散,好。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能夸得如此上道,当下笑得十分开怀,温声说夫人喜欢就好。 泠琅亦笑着应下他下次一起品茶的邀约,心里却在想,果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 于清净雅致的茶室,煮着郊外青山中汲取的清泉水,茶叶上乘、金贵、一两值万钱。这便是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对于好茶的定义,风雅极了。 她尝过最好的茶,是在山谷中对峙一夜,凌晨终于让刀锋见了血,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前,带着颤动不已的心跳与尚未冷却的杀意,在山下茶摊边上花上一文钱喝到的粗碗劣茶。 就着林间晨雾与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口下去,guntang熨帖,五脏六腑的灼意都被冲刷了一遍,是四肢百骸,从里到外的痛快。 足够粗劣,足够潦草,和她认为的人生如出一辙,或许这便是李如海口中的纯粹罢。 她倒是真心诚意想请江琮饮上一杯,但就不晓得,这位世子喝不喝得来了。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 泠琅抬起眼,掀开布帘,往外轻瞥。 只见一栋三层小楼矗立在繁华热闹之中,锦屏画檐,处处精致,门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醉春楼。 名字起得不三不四,经营的却是十分正经的生意。美酒佳肴者有,良茶甜糕者更有,这是西市最有名气的一家食肆。 更是打探消息,耳听八方之场所。 泠琅今天穿得很像那么一回事,身边被一众小厮丫鬟簇拥着就更像那么一回事,她一踏入大门,立即有小二点头哈腰上前招呼,脸笑得比春风灿烂。 她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街景,更能听到大堂内众人交谈之声。 要点菜了,小二弓着腰作倾听状,泠琅微笑着,念出那句最最经典的豪气之语。 “有什么拿手的,统统都上一份。” 嚯,感谢侯夫人,感谢世子,没想到她李泠琅也有从容道出这句话的时候。 一众仆役环伺于身侧,料谁也是难以下咽的,菜还未上,泠琅先对绿袖发起难。 “绿袖,你来坐我旁边。” 绿袖慌忙摆手推辞。 泠琅耐心催促了一遍:“就我一人望着张大桌子,换成你能吃得下?” 她又加上一句:“待会儿有你爱吃的蒸鲈鱼。” 绿袖天人交战了片刻,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泠琅右手边。 剩下的人,泠琅劝了几句,也嬉笑着纷纷入席了。两个侍女,一个叫晚照,一个叫晴空,是跟着泠琅的,负责的事大多在外间,不若绿袖同她亲近。 还有三个小厮,其中一个是九夏,那个鼻子灵通无比的少年。 那日他来碧云宫送信,泠琅在回程的车马上同他聊了几句,得知了他才十六,怪不得生得这般矮小。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悚然,区区十六岁便有了这种功夫,莫不是天生的罢?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她一面饮着席上温水,一面瞧他,只见他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似是十分难受的样子,不由问了句:“九夏,怎么了?” 九夏苦着脸道:“回少夫人的话,小的,小的想……” 晚照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想什么?你若敢把那话说出来脏了少夫人的耳,我定要好好在夫人面前告状。” 泠琅摆摆手,无奈道:“这有何脏不脏,想去便去罢。” 九夏连声应诺,起身一溜烟地跑走了。 剩下众人便说起话来,晚照是个机灵促狭的,当场便开始编排九夏做过的糗事笨事,献宝一样讲给泠琅听,一时间气氛十分快活。 不一会儿,菜也陆续上了,便是且吃且谈,主仆皆欢。 可九夏迟迟都没有回来。 泠琅正疑惑着,堂下忽地爆出一声怒喝。 “你这小子不长眼啊?”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绿袖当即窜出去,趴在栏杆上一瞧,回首惊慌道:“是九夏!他惹麻烦了。” 泠琅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也往堂下看去—— 一位髭髯大汉,紫面阔肩,身高足有九尺,九夏被他拎在手里,就像老鹰提着一只鸡。 “我就在这站着,你硬是没瞧见?直愣愣撞上来,撒了我新买的酒——说罢,这事儿到底怎么办!” 泠琅在心中一叹,好老套,为何她如今是世子夫人,也逃不过这种戏码? 九夏瑟缩着,一副知错的鹌鹑样:“多,多少钱,我赔你便是……” 那大汉恶狠狠道:“钱?说得倒简单,这酒有价无市,你打算出多少?” 九夏抻着脖子道:“什么有价无市……我分明看到这是店里最寻常的竹叶青,不过一两一坛!” 大汉朗声笑道:“竹叶青?” 他将九夏往地上狠狠一掼,偏过头望向同桌同伴——那几位和他一样,也是个个威风无比,衣衫下遒劲肌rou清晰可见。 “我喝的是竹叶青吗?” 那几位齐齐摇头:“不是!” 大汉又转向一旁笑容苦涩的小二:“我刚刚点的是竹叶青吗?” 小二两股战战,强笑道:“回客官的话,您方才点的正是……” 大汉打断他未尽之语,声如洪钟道:“方才的确点了!但我杯中倒的却不是!” 九夏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道:“哪有你这般的?照你这么说,你方才喝的是王母宴上的琼浆玉露,也有可能了!” 大汉大笑道:“我喝的就是琼浆玉露!小子,你今天不赔个底儿,就别想走!” 九夏咬牙道:“你莫要欺人太甚,可晓得我是谁?” 大汉似乎很受不得这句话,当即便扯开胸前衣襟,怒喝道:“那你可又晓得爷爷我是谁?” 只见人群顿时sao动起来,有人在低呼,有人在拼命后退,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泠琅的角度,看不到此大汉胸前到底是什么,从众人反应来说,应该不只有大块肌rou那么简单。 果然,她听到九夏惊呼了一声:“青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