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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无论是周雯还是沈知书,在此之前都绝口不提放弃,一直想要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地维持现状而已。

    但盛琰饰演的“沈周”还是说出了剧本上那些本该属于十几岁小孩儿的冰冷话语,甚至添油加醋地把话说得更过分了点儿。

    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愿望落空的强烈被背叛感和自己终于还是成为了没有人关心的“孤儿”的悲怆。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两个角色的灵魂内核。

    例如驱动着两个“沈周”说出那些伤人话的动机,归根结底都只是因为他们想要留下周雯而已。

    ——他们不想成为一个没有mama的孩子,无论他们今年到底是十二岁还是二十岁。

    站在镜头后面跟工作人员一起看完了现场彩排情况的阮亦涵没有出声。她怎么轻手轻脚地来的,就怎么轻手轻脚地走了,理由一是怕今天当着盛琰的面把话夸完了的话明天正式录制的时候就没话说了。

    理由二则是得背着人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省的自己没出息地在后辈面前掉眼泪,反过来还得劳烦别人安慰她。

    而直到第二天的节目正式录制开始之后,《周而复始》A组正式登台之前,盛琰的粉丝们观看着选手们选剧本的片段以及部分彩排间隙的有趣花絮,眉眼之间都还是含着笑意的。

    但是当正式场地的大幕拉开,看起来病恹恹但眼底的情绪略显偏执的盛琰坐在轮椅上登台之后,她们被现场的凄冷的氛围感染,脸上的笑意都倏地消失了。

    从沈周撞破周雯和好友的打电话现场开始,到沈周红着眼眶地盯着周雯质问对方为什么要离开,再到沈周自暴自弃地说出“反正我不一定还能活多久了,为什么你不能再为我坚持一会儿”的话为止,她们眼眶里的眼泪也跟着对方的越积越多。

    她们的眼泪最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吧嗒一声地落在手背上,或者是膝盖上,晕出来的水渍很快被现场的热气蒸干,独留沈周盖在膝盖处的毛毯上照旧留着湿漉的水晕。

    但最后的最后,周雯还是走了,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己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离开了那个她早就想逃离了的家。

    而尽管她在临走前终究还是不舍得地回头看了沈周最后一眼,但她在这幕戏里对沈周说的最后一段话其实还是绝情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地杀死了对方最后的一点希望。

    ——“可是我真的受够了。”她同样红着眼眶地说,攥紧了拳头地忍住了自己想要同往常那样抬手给沈周擦眼泪的冲动。

    “我希望你在我离开之后还能活很久很久,希望你能变得比从前快乐、开朗一点,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你了。”她说,已经慢慢地收拾好了自己歇斯底里的情绪,但是眼底的温情却始终没有再多上半分。

    这幕戏最终收尾于周雯拉着行李箱离开的一个背影,以及沈周终于褪下了“道德绑架”的坚强外壳,看着眼前冰冷的陈设,眼底的泪水忍不住地开始翻涌的模样。

    现场的导演适时喊了声“咔”。

    在边上憋着眼泪地站了半天,只偶尔搭几句台词的柴思乐瞬间抽出自己衣兜里的餐巾纸来,一人两张地分了之后就抽抽噎噎地开始小声哭泣,像个情绪慢半拍的人。

    坐在评委席上的影帝柳易是第一个发言的,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说实话,我对于你们关于这个剧本的改编和呈现很意外也很惊喜。”

    他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原电影里的周雯其实是在整部影片都快结尾了的时候才终于下定决心地要离开这个家的——因为沈周,更因为在意外界对她的舆论。但是在你们改编过之后的版本里,她似乎比本来的形象要更加勇敢一点。”

    “尽管这可能是因为你们想把电影里的很多大的矛盾冲突点都集中放在这一幕戏里来呈现,但是在我看来,窦琴老师所塑造的周雯真的比原来的那版更加符合为自己而活的女性定义。”

    对此,阮亦涵有不同的见解。

    她在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了自己眼睫上挂着的眼泪之后开口,对着柳易说:“其实你只要横向对比一下周雯离开的年纪,就知道这版的周雯忍耐了更久。”

    “我不知道我解读得对不对啊,”她把脸转向盛琰那个方向道,“但我觉得这版的周雯在显得更偏激了点儿的同时,她也是真的爱着沈周的。因为她从始至终说的都是‘我没办法了’,而不是电影里的‘我不想’或者是‘我不愿意’再为你做什么什么事了。”

    “而柳易老师所说的勇敢、独立,我觉得反而是因为窦琴老师诠释的周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成年了,所以终于可以果决地离开了的表现。”

    “至于盛琰演的沈周,”阮亦涵吸了一下鼻子,说,“说实话,真的演得太好了,导致我本来录制节目前给自己做过思想工作说过千万不能在台上哭的,结果表演刚看到半截,我的视线就已经开始模糊了。”

    至于理由,则是盛琰从一开始咄咄逼人式的质问,到后来语气一点点地软下去的示弱与挽留,以及最后失声崩溃的痛哭都表演得太好太好,以至于阮亦涵一下子就代入到了那个情境当中去。

    仿佛那个被对方逼着做决定的母亲一角是她。

    仿佛那个最后受不了地出走了,把孩子丢在了那个偌大的,但是没有半点温暖的家里的人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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