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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 “什么事?公司还有要处理的工作?可你们沈总都不着急回公司,你着什么急...” 陈晋忽得住了嘴,倒退两步,懊恼地别开眼。 梁瑄瞳孔一缩,顺着陈晋眼角余光从窗户往下看。 夜色如墨,停车场空荡,一盏橘色的路灯下,沈珩低调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一旁,宛若荒野里唯一孤独的守望者。 梁瑄手紧紧地抓着被单,逃避似的别开视线,却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两瓶橘子汽水。 玻璃珠微晃,恰似那年夏天阳光漏过树叶缝隙的轻摇。 “我走了。” 梁瑄猛地拔掉吊针,手背上的血珠顺着针头就淌了出来,他也不在乎,随便一张纸吸去血痕,扯了大衣就走。 陈晋干张了张嘴,看着梁瑄慌乱的脚步,眸光一黯。 这世上,除了沈珩,再没有别人能让梁瑄这样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见他。 可,见了沈珩又如何呢? 梁瑄,难道你真的能对他倾诉衷肠吗?你真的肯把肩上的担子,分给他吗? 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爱他吗? ===== 梁瑄多久都没有这样的失态狂奔过,虚弱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这样剧烈的运动,他脚步虚浮,跑得脸色发白,浑身汗涔涔地,喘息急促到连喉咙里都有了铁锈味道。 想见他。 只是因为想见他。 突如其来的刻骨思念,让梁瑄双眼发酸,暂时忘却了理智,肆意任由心口的悸动引领自己朝着沈珩跑去。 “咳...呼...咳咳...” 梁瑄弓着身子大口咳嗽,身上唯一的热乎气儿也被秋风吹凉,他站在停车场门口,忽得顿住了脚步,撑着膝盖费力地喘息着。 不,不能去。 梁瑄被爱意夺走的理智又一次重回制高点,他恨透了自己的懦弱,尤其是见到沈珩之后全面溃塌的勇敢。 他捂着唇小声咳嗽,转了个身,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可身后却响起了发动机的打火声,仿佛谁在冰天雪地里燃了一把火,那烟尘与温暖让梁瑄双脚再也挪不动地。 身后传来车门轻开的声音,在冷风中,格外凛冽厚重。 沈珩不缓不急的脚步从身后而来,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了梁瑄的心上。 沈珩一贯这么沉稳的,山崩不改色,可梁瑄却蓦地想起,晕倒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沈珩身上的颤抖。 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梁瑄猛地闭了眼,压下眼眶间的泪意,而因为过于勉强,而脸色雪白,毫无血色。 “上车。”沈珩的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起伏,连话也懒得多说,只有两个字,然后脚步声渐远,留梁瑄一人在原地站着。 梁瑄慢慢转身,逆着车尾灯的光,看清了沈珩撑着车门等他的身影。 “沈珩...” “最后载你一程,有始有终。” 梁瑄看不清沈珩脸上的神色,因为此时大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风雨扫过他细软的发尾,看着显得格外单薄憔悴。 沈珩没去拉他,只陪他在风雨里等着。 最后一次。 沈珩对自己说。 ===== 车里暖风开得很大,两人的衣衫都微湿。 沈珩车里总是备了一套换洗衣服,趁着红灯,他沉默地扭身到后排,从后座上拿了件干净的衬衫,递给梁瑄。 “先换上。” 梁瑄冻得鼻尖微红,双手发颤,艰难地褪去身上湿凉的衣服,换上沈珩干爽的白衬衫,仿佛将风雨都挡在了外面,温暖轻柔地抚慰着他打着颤的肌肤。 沈珩没看他,只目不斜视地望着前路,黑夜浓稠的墨色染黑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路灯似乎也不甚亮,需要他费尽全部心力地望着去路。 梁瑄却抿着唇,手里攥着自己潮湿的衬衫,微微侧目,安静地看着沈珩好看的侧脸。 路灯飞驰而过,明暗交织的灯火勾出沈珩沉稳又冷峻的眉眼,梁瑄手指微动,不自觉地在腿上以手代笔,轻轻画着他的轮廓。 他忽得很想画画。 “有什么事?” 沈珩忽得开口,声音依旧淡漠。 梁瑄攥住手指,垂了眼睫,将肩背靠在座椅上。 过了许久,问道。 “沈珩,今晚那件衣服...” “是你的设计稿,新品发布时,会有你的名字,不用担心。” “为什么...” “觉得适合,就用了。如果你觉得侵权,我可以取消新品发布。” 梁瑄垂了眼眸,似是有些失望,只轻轻‘嗯’了一声,说一句‘没事’。 沈珩没有解释,他费尽心思保存下画稿,联系了无数次顾绣非遗传人,甚至登门面谈,以示恳切,只想将梁瑄最初的设计原汁原味的还原出来,不给他留一丝遗憾。 这些不重要。 尤其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又一次重归沉默。 梁瑄捂着唇咳嗽,有些难受地皱着眉,虚弱地倚靠在玻璃窗上,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他忽得有种感觉,好像,他正在和沈珩一起,同过去那些年道别。 车程看似很长,可两人心思各异,便在沉默中一晃而过。 沈珩拉下手刹,熄了火。 车里骤然黑下去的灯光,让梁瑄眼前蒙上了一片隐约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