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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中的家主大人 第166节

    第一百六十章

    周遭都是歌功颂德之声,应该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但问题时根本不用听清,只看他那guntang的眼神,大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元墨咬牙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退后一步,声音尽量客气冷淡:“多谢家主大人。”

    “吾儿,风姜亲如一家,你与九怀不必如此客气。”皇帝嘴角已经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把公主嫁进姜家是风家帝王必行的一项政命,数代风家帝王前仆后继,为此奋斗终身,他之前也为此绞尽脑汁,始终不得其法,但现在,只是换了一位公主,事情便有了大大的转机。

    将来在列祖列宗面前,他也说得上话了。

    姜九怀道:“恭喜陛下寻回公主。”

    皇帝满面笑容:“朕愿与卿同喜。”

    和妃望着皇帝和元墨,露出温柔笑容。

    魏贵妃也是笑着的,只不过笑容有点僵硬。

    皇帝带着元墨在祖宗灵位前上了香,大太监捧出圣旨,和妃示意元墨快跪下接旨。

    圣旨册封元墨为公主,封号“永宁”,划永州为采邑。

    太庙内外再度响起恭贺之声,只不过这次是恭贺元墨。

    元墨捧着圣旨起身,有点不知所措。

    这十几二十年都在为挣个几十几百两cao碎了心,陡然间得到一座城,顿时有点换算不过来,这、这得多少钱?

    姜九怀就站在她身边,身子向她俯近一点,低声道:“永州多山珍,各地前往永州采买的商人络绎不绝,光是这一项赋税,一年大约就有十来万两银子。恭喜公主,你发财了。”

    太急了!

    温热气息几乎触到了元墨耳尖上。

    元墨下意识想捂着耳朵逃开,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提醒她这可是太庙,让她控制住了自己。

    但还是忍不住用力瞪了姜九怀一眼。

    你是不是傻?

    这是在干什么?

    姜九怀回以微微一笑。

    他的容光耀目,这一笑更是让人挪不开眼,元墨忽然觉得,腿一点软。

    好想抽打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腿软个鬼啊!

    回宫之后,晚上的寿宴尚未开始,元墨趁回寝殿更衣的功夫,火速让人去把平公公找来。

    入宫赴宴,自然少不得带平公公随行,平公公很快就来了,原本还想划清界限,刻意疏远地行个礼,结果元墨一把就抓住了他,急问道:“家主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打雷劈坏了脑子?我现在是公主啊他怎么就不知道避点嫌?”

    风家为了把公主嫁进姜家,两百年来是各种花招层出不穷。平公公一度认为,从去年春天主子出事到被元墨捡进红馆,根本就是风家的花招。

    他们故意留了一位公主在宫外,让她照着主子的喜好长大,最后制造机缘,让她完全走进了主子心里,让主子心甘情愿上钩。

    但此时元墨一脸焦急,发自内心,全无虚假,平公公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他多想了,原来元墨即使成了公主,也依然跟他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他脸上那卑谦的虚假面具顿时卸去,露出一脸愁苦和不解,“咱家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主子的性情他是知道的,不动心则已,一动心便是一往情深,要主子立刻挥慧剑斩情丝,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平公公已经做了准备,连夜收拾行囊,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便能马上回到江南,靠时间与距离治愈主子心上的伤口。

    主子一定会痛苦难受,说不定还是因此生病,所以他足足打包了两大箱药材,并通知家里两名太医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结果,所有的不敢置信、痛苦、忧愁、夜不成眠、食不知味……全部只存在于平公公的想象中,姜九怀照常入睡,一夜安眠,丝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不但没提回江南的事,还挑了好几身衣裳准备入宫赴宴,最后选了一件玄底蟒袍,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一如从前主子放下公文去找元墨时的模样。

    这丝笑意彻底轰碎了平公公的神经。

    “听说人在骤闻噩耗时,会痰迷心窍,因为太不愿意接受事实,从此脑子便糊涂起来,干脆拒绝那个事实,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还同原来一样。”平公公眼圈发红,“我瞧主子的模样,真有几分像这个症候……”

    元墨想到姜九怀那极不合常理的举动,心里也是咯登一下,“请大夫看了么?吃药了么?”

    “唉,主子已经迷了心窍,只当自己无事,我才开口就被斥了出来。”

    元墨皱着眉毛思量半晌,“这样吧,一会儿开宴之后,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御花园。”

    平公公连忙答应,临走之前,忍不住问道:“二爷……不,公主,您对主子的情意咱家这么久以来是看得一清二楚,您现在能明正言顺嫁给主子,真要放弃?”

    “你这是信不过我?”元墨没好气,“前面翻那么多车,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也没跟阿九那样痰迷心窍,干嘛要嫁他?姜家还有几庄别院够我烧的?”

    “您是这么多年来,风家最清醒的一位公主。”平公公深深向元墨施了一礼,“老奴替主子谢过公主。”

    皇帝同宗亲百官的宴席设在泰和殿,后妃同各命妇的宴席设在丽正殿,正好隔着一座御花园遥遥相望。

    皇后已于数年前病逝,后宫以魏贵妃为尊,往常每逢大宴,魏贵妃都是人人奉承的对象,一枝独秀,无人敢争锋。

    但今天,和妃如异军突起,不单和魏贵妃平分秋色,还隐隐有压过一头的趋势。

    人人都知道眼下最受宠的新受封的永宁公主,而将永宁公主找回来的人,就是和妃。

    永宁公主的生母据说是个疯子,比如像今日这样的场面,她根本就没有现身,倒是和妃将公主视同己出,等到永宁公主嫁进姜家,以后和妃这阵东风,便要压倒魏贵妃那阵西风了。

    就在这个时候,元墨踏进大殿。

    殿中的妃子与命妇如潮水般她涌来,目光所及,全是讨好的笑脸,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

    魏贵妃撇了撇嘴:“哪里有上赶着娶公主的姜家家主?人家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这伙人还当真了。”

    “话不能这么说,永宁还是女扮男装时,姜家家主就对她怜爱有加,你我可是亲见了。”大长公主道,“风水轮流转,如今风在那头,娘娘,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魏贵妃变色:“要去你去!烟花巷里出来的货色,本宫懒得搭理。”

    大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真个起身去了。

    魏贵妃看着众星捧月般的元墨,瞅了一眼身边的安宁,见她怔怔对着桌子发呆,一脸魂不守会听模样,忍不住心中有气,戳了她一指头:“都是你!教了你十几年,比不过一个贱货!”

    安宁被戳得醒过神,也不敢反驳,魏贵妃看了越发来气,待要将她大骂一顿,终究顾忌颜面,生生忍住了,听得泰和殿钟声传来,擎起酒杯先带领众女眷遥敬陛下千秋,吩咐开席。

    等着吧,她背后有强大的母家,她一定能将这一局扳过来。

    不就是姜家家主么?

    等安宁嫁给姜其昀,她就给姜家换一个家主!

    说到这里她又来气,她原先当然是瞧不上姜其昀的,可现在木已舟,她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先把安宁嫁过去再图谋后事。

    可安宁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反常态,对姜其昀避而不见,

    魏贵妃低声道:“姜其昀这会儿就在泰正殿,一会儿我派人将他唤出来,你务必见他一面,你一定比那新来的先嫁进姜家,不然天下人都要笑话你是姜九怀不要的,不得已才退了姜其昀……”

    安宁心里想,本来就是不得已,她是不得已,姜其昀更是不得已。一旦娶了她,母妃一定要逼他上位,他那闲散性子怎么可能乐意?

    魏贵妃瞧出她一脸不乐意,还待再说,前面大太监来传令:“陛下有旨:席上但凡有御赐金令者,皆请取来一观,陛下要看的。泰正殿的都得了,现命奴才来取这边的。”

    元墨知道,姜九怀开始了。

    她是早已准备好的,随手就拿了出来,放到垫了鹅黄垫子的托盘里。

    和妃和魏贵妃都吩咐下人回去拿。

    和妃向元墨解释道:“我那块其实不是我的,是当初陛下给小姐的。当年小姐让我拿这块令牌入宫给陛下送信,唉,若是早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我是万万不会进宫来的……”

    元墨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陛下看了好生气,却把我留下了……现在想想,大约是小姐知道自己难产危险,怕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给陛下写了许多绝情话。小姐待我亲如姐妹,她放心不下我,便用那块金令换陛下收留我,照顾我。”

    和妃说着,眼中微微含泪,“我这都是我猜的。后来金令陛下也没收回,便一直在我这里。你知道出宫要问魏贵妃求出宫令牌,但她向来同我过不去,多亏了这块金令,我才能出得去。”

    魏贵妃自己主理六宫,出入随意,其实是不需要这块金令的。但魏贵妃的想法是:“那不知来历的小娼妇能有的,本宫凭什么不能有?”遂缠着皇帝要了一块,要来摆了两天,到底没什么用处,很快便搁进不知哪一处压箱底了。

    此时和妃的令牌很快取了来,同样搁进了托盘里,魏贵妃打发去的宫人却是空手而返,魏贵妃怒道:“这点子事都做不好,怎么会不知道在哪里?箱笼全翻一遍不就找到了?”

    宫人急急而去,再回来的时候哆哆嗦嗦:“回、回娘娘,真没有。”

    魏贵妃拍案而起:“一群废物!”她向大太监道,“劳公公回皇上,本宫的金令一时找不到的,待散了席,本宫回去找着了,亲自给陛下送去。”

    她的神情恳切,不似作假。

    但后宫之中,每个人都有精湛演技,真真假假,谁分得清?

    原来是你。

    元墨盯着魏贵妃,一字字咬牙道:“娘娘的金令,是找不到了,还是给什么人用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魏贵妃怒道:“御赐之用,找不到便是找不到,怎么会丢?更不会给旁人用!”

    大太监道:“此令关系到一件大案,是相当紧要的一桩证物,现在每个人的都在,只有娘娘拿不出来,还请娘娘跟奴才走一趟吧。”

    他一挥手,几名羽林卫进来,大步走向魏贵妃。

    “你们要干什么?本宫是贵妃!你们好大的胆子!”魏贵妃这才慌了起来,安宁公主也吓了一跳,大怒,“大胆,都给我退下!小心我告诉父皇治你们的罪!”

    这些羽林卫从前在她们眼里不过是听话的奴才,她们用得顺手极了,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她们根本无法反抗。

    魏贵妃纵横后宫二十年,安宁公主也是从出生起就被捧在手心上,这对母女自来风光无限,大概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两个人都是花容失色,抱作一团,怎么也不肯走。

    满殿贵人都被吓呆了,长公主急忙道:“公公,到底是什么事?何至于闹到这般境地?快让他们助手,真吓坏了娘娘和公主,皇兄可是要心疼的。”

    大太监行礼道:“回公主,这便是陛下的意思。人证物证俱在,交不出金令的便是凶犯,即刻交付刑部审讯。”

    贵人们第一时间使出去打听消息的下人也差不多回来了,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魏贵妃牵扯进一桩惊天大案,用御赐金令给人贩子开口,在西山给恶名昭著的烟霞客供奉血食,让烟霞客杀害金刀龙王。

    “我没有!我没有!”魏贵妃被带下去的时候,尖声喊叫,“我根本不认得什么烟霞客,也不认得什么龙王,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没有!”

    “母妃!”安宁公主泪流满面,待要追出去,文华长公主拉住她,“傻孩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替你母亲洗脱罪名,而不是跟着她一起进刑部!”

    和妃的手一直抚着胸口,直到这时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道:“阿墨,你看好了,这便是失去圣宠的下场。”

    “不,这就是作恶多端的下场。”元墨盯着门外魏贵妃离去的方向,“人在做,天在看,只要做过坏事,就一定会有报应。”

    和妃顿了顿,握住元墨的手:“我知道你师父和红姑出事,你心里难受……现在好了,罪魁祸首已经找到,陛下会还你师父一个公道的。”

    说着,和妃抬高了一点声音,“今天可是陛下的好日子,大家莫要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来人,把酒满上,替陛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