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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岳人歌将酒放了回去,指点江山,随手又取了一瓶酒来。“Laphroaig。” 李牧见过这款酒。狄俄尼的吧台边上他曾见过,但具体怎么念,他又是从未注意。 “lah-froy-g。”岳人歌见他一脸难色,知道李牧不会,也就不再为难他,“来自艾雷岛的一款威士忌。泥煤味很重。” 接连两题败北,李牧不免有些丧气。又见岳人歌拿了第三瓶酒出来,他眼睛一亮,“这题我会,treau。” 橙子口味的利口酒,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来调和口味。 岳人歌微愣,而后笑了,“是,君度。答对了。我说到做到,这瓶酒归你。”李牧接了,虽然不算贵重,但这是岳人歌送他的第一瓶酒。 “还要猜吗?”岳人歌笑着看他。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如此激动。 “你要喝什么?”李牧问,“为了报答你的酒。” “……就来一杯马天尼吧。”岳人歌说,“吧台那边有工具,都是干净的。” 这间储藏室常年不住人,开放式的厨房,厨具一概没用,调酒的工具倒是很全。李牧拿起一只摇壶,瞥见壶身上刻着L的字样,心想这大约是岳人歌自己的。 马天尼的配方有多种,而此刻,李牧却只想到他曾经调过的那一杯。动作似乎比之前娴熟了许多,他调好了配比,想起没有冰块。 岳人歌看出他的难办,道:“冰箱里有cooler,里面有冻好的冰块。” 冻好的冰块,当然就是没有切好,李牧把冰块取出,放在干净的案板上。 剩下的他就不会了,手里拿着水果刀,一脸的茫然。 “看来梁川还没教你这些。”岳人歌笑道,“那就我来吧。” 岳人歌使刀的动作极娴熟。他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小锤子,钉住一个点,敲两下,晶莹的冰块便随即裂开。他随手拂去含有杂质的碎冰,神情专注,仿佛雕塑家注视着心目中的女神。 李牧从未见过这样的岳人歌。岳人歌是温柔的,是有趣的,是美丽的,同时,也是专注的。 他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那块冰。 眼下的冰块已然只剩下纯粹透明的部分,体积也缩小了不少。岳人歌寻了只手套戴上,将冰块放在手心,右手使刀,利落地将冰块敲成一块块方砖。 李牧从未见过如此近距离又精彩的表演,冰屑飞溅,落在他衣服的领口,又迅速消融,只留下一小块洇湿的圆点。 雕塑家手下不出产女神,但出产漂亮的珠宝与水晶。一枚枚冰块应声落入盘中,叮当作响,不啻于珍珠落玉盘。李牧看得几乎呆滞。他不是没见过别人凿冰块,但动作潇洒优美至此,实属少见。 岳人歌完成了他的表演,耍帅一样地收了刀,心满意足地摘了手套,冲李牧微微一笑。 “可以了。”他轻轻吹了口气,“你可以继续。” 李牧不自觉已然红了脸。他慌忙取了冰块将摇壶填满。原来少了冰块,便会少这么多。 调酒师,不应只在设备齐全的酒吧里。一个真正热爱调酒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想着调酒,都应该想办法调酒。传说不少经典鸡尾酒的配方都是在奇奇怪怪的场合下诞生的,李牧想,岳人歌的用意,大抵也是如此。 小小的冰块算什么?只是手凿的冰块背后,是酒精人在任何条件下,都想为世人创造快乐的一颗赤诚之心。 马天尼调好了,李牧将酒倒入杯中。没有柠檬,手边有一小袋橄榄,只能用此取而代之。岳人歌倒不挑剔,取了酒悠然一尝。李牧的心悬着,过了一会儿,岳人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还有进步的空间。” 李牧知道这是“不好”的意思。他只是笑笑,倒也正常。 “但是已经比原来好很多了。”岳人歌又补充,“你的努力我看得见。” “所以呢?”梁川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们一下午就玩了猜酒游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干?” “我还让他给我调了酒。”岳人歌说。 梁川一脸“我不认识你这个傻缺”的表情,过了半天,道:“所以呢?” 岳人歌当然不是专程来撒狗粮的。 “我想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岳人歌说,“既然都已经教了,那就别半途而废。明天开始就重新给他上课吧。” 李牧的心在哪里,岳人歌知道。 白纱帘笼着一下午蓬勃的阳光,他们坐在布满淡淡灰尘的木地板上,岳人歌听李牧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说最近的情况,说他的理想。说起最近正办得热闹的比赛,李牧的眼里闪着光。话题绕到现状,那自然是绕不过梁川的。李牧顿了顿,“我知道川哥不喜欢我。” 岳人歌暗笑,想替梁川解释,想了半天,只答:“他不是坏人。” 李牧不解。他毕竟社会阅历浅,还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样神奇的好人变种。他半天不说话,岳人歌知道他是内心不认。不认就不认吧,梁mama怼天怼地,本来也从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好名声。 “就算他是坏人好了。”岳人歌微微往后仰,白色的帘子被风吹起,满满的一怀春光。他闭着眼,“他不喜欢你是他的事。我只想问你,你还愿意继续跟他学习吗?” 李牧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