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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如果曹扬喝醉了,要让谁送他回去?岳人歌吗? 李牧一点也不愿意。 “可我要是还想喝呢?”曹扬打破砂锅,“这不能成为你今天不调酒的理由。” “老曹,不如我们……”岳人歌起身,想要拉曹杨走。这看起来太像是挑衅了。李牧毕竟这是第一天上岗,他不能任由曹扬这样让李牧下不来台。 李牧脸上的表情不变,追着曹扬的背影,“无酒精饮料,您看可以吗?” 曹扬顿住了脚步,笑了,“你认真的?” 李牧点点头,“本季的酒单上有改良版的Shirley Temple。如果您不介意,我尝试着为您做一杯。” 曹扬静默了几秒,“行,你做吧。” 李牧冲他笑了笑,“谢谢。” 石榴红,作耀眼的绸布;糖浆,让甜味变得更加朦胧;柠檬汁中和了过分活泼的甜蜜,或许那还带着青春成长的酸楚。这原本是为著名童星开发的无酒精饮料,其实并不受童星本人喜欢。但这款饮料的大名还是迅速传播开来。 李牧神情专注,旁若无人,只有他自己。吧台的顶灯将银白的光辉撒在他的肩头,一时寂静如雪,音乐声、谈话声,都一并远去。 所谓改良,不过是把干姜水替换成了雪碧。厚重的酸与甜往往带来黏稠的腻烦感,气泡的丰盈又将严密的滋味冲淡冲散,让原本汗涔涔的夏天有了溪流与微风。 曹扬没说话,目光落在李牧手上的饮料中。好不好喝已经不在他在意的范畴了,目睹这样一场谈不上纯熟的表演,已经远盛于这几日收获的总和。 岳人歌说得没错,眼前这个小伙子确实真真正正用了心。技巧是常见的,如果把卖弄和炫耀误当成调酒的主道,便是彻底误解了这一行。 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却让曹扬心里一荡。 略带腼腆地,李牧将饮料推至曹扬面前。沉默的酒客一时未发言,过了一会儿,曹扬抬起双手,缓慢地鼓了鼓掌。 “你学调酒多长时间了?”他问。 “……半年不到。”李牧老实回答。 曹扬又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时间这么短,有瑕疵也难免。” 这是客观的评价。 “但是,”他顿了顿,“能做到这样,真不容易。你是在哪里学的调酒?” 李牧连忙一把扯过梁川,自豪地,“这是我师傅!” 曹扬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哦,不过你可别太骄傲,你离一个顶级的调酒师,还差得很远。” 岳人歌只想笑。 曹扬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神色如故,“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岳人歌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走出几步,又看了李牧一眼,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李牧目送他们远去。 人是走远了。 李牧仍是怔怔地看着门口,仿佛能盯出血来。梁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好了,人都走了。” 李牧回过神,垂下头,低头摆弄着手头的工具。柠檬汁一不小心又榨多了。其实也无碍,因为本来就无人点单。李牧有点悻悻地停下。 梁川说:“差不多快下班了,你可以先回去。” “我来收拾吧。”李牧道,“反正也没什么事。” 梁川意味深长地盯着李牧的背影,他一向快言快语,那句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终究没有吐出来。 他心明眼亮,看得出来。 到了一定的年纪,自觉或不自觉地,总会将情爱看得淡了些。梁川回到休息室,摘下围裙,摸出手机。 ——连爱好都会变得浅显,像他,曾经也是桀骜不驯的少年。 狄俄尼的灯几乎全关了。 新来的实习生对收档工作处理得马虎,桌面上留下淡淡的水痕。李牧细心地将今天用过的杯子洗好,一一擦净,摆进消毒柜。cao作台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兵荒马乱,一切都恢复如初。 刀锋入鞘,佳酿归巢,李牧久久地站在cao作台前,顶上的灯光已经变得虚弱,在他面前投下模糊的暗影。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论理,今天应该是开心的。在前台工作了这么久,今天的经历也是头一回。可心里却仍是沉重,因为见到了岳人歌,许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还没走啊。” 李牧惊愕地回过头,见是梁川。 “川哥?” 梁川冲他挑眉,“都在这磨蹭半天了,怎么,舍不得啊?” “……你不也还没走。” 梁川笑了。他对这位学生的情感已经欣赏压过了偏见。过了一会儿,他表扬李牧,“今天你做得不错。” “……” “你看见曹扬那小子的表情没有!让他吃瘪,爽爆了。”梁川又道,“我教出来的,怎么会差?总算没给你们岳总丢脸。徒儿,师傅没白疼你一场。” 李牧只觉得好笑,听见梁川提岳人歌,心里又是一提。可又不知该怎么应,只点了点头。 “柠檬吃多了,就喝点甜的。”梁川又道,“话该说的,也别憋着,省得到时候憋出毛病来。明天你就来调酒吧,早点来。人么,忙起来了,什么就都忘了。” 李牧回味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梁川这是给他机会。忙一连串鞠躬,“谢谢川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