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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工作?”陆周瑜问。 “可能是展览相关的吧,”夏炎搪塞道,见陆周瑜抬手看时间,他又说:“如果你还有其他事就先去忙,我跟他说一声。” “没事,”陆周瑜说,“在这儿等等吧。” 夏炎点点头,说:“好。” 见陆周瑜没有再追问,他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像考场上争分夺秒的差生,一边恐惧听到收卷铃声,一边在心里祈求,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夏炎拿出手机想给季启林发个微信,告诉他结束后到楼下集合,一打开,发现有多条未读消息,因手机静音没有听到。 其中大多数来自沈齐,一连十几通微信电话。自上次在蜃楼美术馆不欢而别后,沈齐一反常态,已经很久没再来sao扰夏炎。 最新的一通是五分钟前,夏炎没有回复,把他设置成免打扰,又点开小蒋的对话框。 小蒋顺利抵达目的地,说山上空气很好,身心都被涤荡了,又问夏炎展览怎么样。 “听说很感人,真的吗?”他问。 夏炎回复第一个话题:“玩得开心。” 回复完,他把手机放到两人中间,对陆周瑜说:“小蒋问展览怎么样。” 陆周瑜垂头看一眼屏幕,不置可否地笑笑。 “要怎么委婉告诉他,我们两个逃课了。”夏炎问。 陆周瑜从屏幕上挪开目光,平静道:“告诉他很感人,真的。” “这么骗一个花季少男不好吧,”夏炎把手机递过去,甩锅道:“你跟他说,记得署名。” 陆周瑜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接过手机开始打字,夏炎把头凑过去看,一句话还没有输入完,便被一通语音电话打断。 又是沈齐。 手机在陆周瑜手里,他停下打字的动作,歪着头问夏炎:“接吗?” “不接,”夏炎越过他的胳膊,干脆地按下挂断,“不用管他。” 刚刚打到一半的字自动清空,陆周瑜重新输入时,沈齐开始短信轰炸,屏幕上方不断弹出他的消息。 “炎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哥,你不要我了吗?” “快回我电话,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倒是不在意他的威胁,夏炎只觉得万分窘迫,但陆周瑜没看到一般,自若地回完小蒋,并依言附上自己的名字后,把手机递回去。 再次把沈齐的联系方式拉黑,夏炎收起手机,额头隐隐冒汗,他抬手蹭了蹭,蹩脚地转移话题道:“好像换背景音乐了。” 旋转木梯一旁的高台上,放置着一架留声机,“上一首是《牧神午后》。”夏炎回忆道。 陆周瑜“嗯”了一声,告诉他:“这首是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你连这个都知道。”夏炎发自内心地赞叹,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大学的专业课却涵盖一门古典音乐史,牧神午后是为数不多记得旋律的曲子。 “我妈很喜欢拉这首。”陆周瑜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陈述,又说:“我不懂音乐。” 陆周瑜带夏炎回家属院的那晚,说那是他mama的家,夏炎立刻紧张起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没有带礼品,现在去买一些吧?” “紧张什么,”陆周瑜笑他,平静道:“她去世了。” 他语气淡淡的,好像不存在任何情绪,和现在一样。 但夏炎直觉他是有点难过的,他懊悔自己提起的烂话题,再一次说:“对不起。” “你很喜欢道莫名其妙的歉。”陆周瑜说,似乎是察觉到夏炎的沮丧,他笑了一下,破天荒宽慰道:“怎么这个表情,我不至于因为一首歌难过。” 这些话像是在身体里兜了一大圈,才传达到大脑。明明是想安慰他的,但现在的情况好像自己才是被安慰的那一个。 无论何时,被安慰的人总会自动变得更加脆弱,以谋求更多同情与关注,这是夏炎带过许多小孩得来的经验。 但夏炎不是小孩,他说:“谢谢。” “出去抽根烟吗?”陆周瑜站起来,拍拍他一侧的肩膀,抬脚往外走。 走出几步,见夏炎还没有跟上,他又转过身,因逆着光,看不太清脸,只听见他说:“我的打火机还在你那里。” 第32章 三次 展厅后门正对一片草坪,半青半黄的草丛中央有一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清澈明亮。 陆周瑜和夏炎一前一后踏在上面。 走到一半,陆周瑜发觉身后的脚步声愈加沉重拖沓,像踩在泥泞的土里,下一秒就要沉陷。直至脚步声完全停下,他转过身向后看去。 夏炎在两块石板外站定,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双手插在兜里,肩膀垮塌,眉头也微微皱着。 像一只消极抵抗的跳棋,不愿再往前一步。 “怎么了?”陆周瑜问。 “你的打火机我忘带了。”夏炎说,像是为增加可信度,他又补充,“今天临时换了件衣服,走的太急把它落下了。” 说完,他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抓了满手零碎的东西,手机,耳机,门票,纸巾,甚至还有一只红色烟盒。 陆周瑜认出是那盒红旗渠,在家属院那晚,夏炎拿出来过,“还没有抽完?”他问。 “你不是知道吗,我又不太抽烟。”夏炎把手里其他东西一一塞回口袋,肚子前的布料隆起崎岖的弧度,耳机线也不小心散开,有一只落出来,悬在半空,晃来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