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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脚踝,在手腕,从腰间落下的尾巴。 黏糊糊,滑溜溜,在被子里钻来钻去。 一道刺眼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直直落到任雀脸上,给卷翘的睫毛镀上一层金粉。他唇边的绒毛随呼吸起伏,像在风里摇晃的草根,光芒鲜亮,照得他每一寸蹙眉都无所遁形。 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循环,一道阴影盖住任雀的脸,过了一小会,他唇角的绒毛被某个不知名的东西舔了一下。 那感觉很怪异,像被用羽毛刷弄了一下心尖,颤悠悠的痒。 任雀睁开了眼,一片模糊中,对上歪头的楚虞。 单从睡眠质量和长度来说,人鱼的生理习性绝对在所有食rou动物链的顶端,他们有着远超陆上霸主的专注力,为捍卫领地与捕捉猎物可以以不逊色于舰艇的速度不眠不休潜游三天三夜。 所以当楚虞趴在他枕边,用一宿没睡的清明眼眸盯着他时,任雀是一点点都不惊讶。 “Bonum Mane.” 软乎乎的音色加上卷翘的尾音,楚虞蜷着手臂半趴在枕头上,他的卷发干透,像铺在棉布上的干涩软草。一双眼睛如剔透的宝石,在光下眯成一条缝隙,隐有压迫感。 任雀动了下,他额角又胀又痛,天旋地转过后,他才把蹙起的眉放平。 虽说他一入秋就会嗜睡,但绝对不会像今天一样连楚虞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基本的警觉不可能丢弃,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让他睡下了,还睡的跟死了一样。 忽视那海底动物卷在自己腰间的尾巴,任雀翻身过去,用手掌虚虚推了楚虞一下,懒散地道:“下去,太挤了。” 楚虞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张开胳膊就要往他身上蹭,被任雀掐着后脖颈往外拎:“老子让你下去,别装听不懂!” 他们折腾一会,最后任雀恼了,刚一直起身子要亲自踹某条流氓鱼下去,突然感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睡前刚换好的上衣没了,胸口还多了一处整齐鲜明的鲨鱼牙印。 “呜?”楚虞眨眨眼,轻轻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小排牙膏广告上才有的珍珠色牙尖。 模样无辜极了,用典型的怔愣神色瞧着任雀。 然后,他便看到无数锁链在空中转了起来,杀气腾腾,正如任雀睡了人家还翻脸不认人。 “呜!!” 咻咻咻—— 任雀赶走楚虞,在洗漱间停留很久。他对着镜子摸了摸锁骨上那一排鲨鱼牙印,印记微微发热,指尖的触感粗糙,他略微一抹,牙印便荡然无存。 光滑平整的皮肤,好似那种标记从未存在。 人鱼会在他的领地与猎物上留下痕迹,防止其他同族争抢,而在配偶身上留下印记则是占有方恶劣的游戏,那不仅是上位者的癖好,更代表无可触犯的权威。 谁擅自除掉标记,就是以下犯上。 但任雀不是人鱼,不必遵循楚虞的生存习惯,更不可能让一个崽子蹬鼻子上脸。 “想在我身上留标记,再过一百年吧。”任雀冷笑着系上衣服扣子,挺直腰杆走出门去。 客厅里,雌黄在忙活早餐,芸黄刚收好监管者总部寄来的信件,至于楚虞……那条鱼蜷缩在中岛台的桌子上,盯着雌黄手里的腌制虾仁,两眼放光,口水都流到地毯上了。 雌黄心狠手辣,他冷眼护着盆里三百块大洋的午餐炸物,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不给楚虞。 “老板,总部寄来的信。” 芸黄把牛皮纸袋往桌子上一搁,见任雀慢条斯理地拆开绳子,拿出一版黑白色报纸。 “上面说的什么?”她问。 “楚虞的通缉令。”任雀用手弹了下头版那张大图,懒懒地道:“生死不论,悬赏半个亿,确实没想到这条鱼这么值钱。” 他继续看着,翻了一页,目光在某处一凝。 “那我们干脆把他卖出去好了,半个亿够在浮世回廊换一幢别墅。”芸黄一笑,瞥了眼楚虞。 话题中心的家伙正趴在中岛台上对虾仁投去觊觎的目光,他对人类的语言不太敏感,但对视线的捕捉效率明显高很多,所以他回头看着芸黄时,嘴里正塞着三只血红的大虾头。 “呜?”楚虞眯起眼睛,卖力地咀嚼着。 “谁会拿自家老婆换钱呢?”任雀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意犹未尽地长吁一声,紧接着讥诮地一笑:“是我呀,那没事了。” 楚虞:没听明白话,但着实震颤了一下。 饭后,任雀要出门走走,他把楚虞抱到手推车里,墨镜一戴,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我们去哪?”雌黄对镜子整理了下西装,兴致缺缺。 “有件事情想确认,之前不是说那家伙在八十年前绑架了一个旅行团,但每个人回去后都供了一尊玉质美人鱼雕像吗?”任雀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勾起唇角:“这不巧了,有一尊美人鱼雕像,现在就在念水潮城的博物馆里。” 那尊美人鱼像是前阵子刚捐献到满月海岸展厅的,人类国家在宣扬文物回归,眼下刚在外头巡游回来。一行人买票进场,楚虞不愿意走动,伸着胳膊要任雀抱他,进博物馆不好推车,任雀也只好从了。 “再敢众目睽睽下露出尾巴,我就把它剁了,让你一辈子贴地爬行,懂?”任雀冷脸威胁,把楚虞的大裙子遮盖好,又虚张声势地掐了下他的尾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