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已成魔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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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谢太初道。 赵渊应了一声,咬着牙,艰难地往拔步床走过去。 三十二步。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手中的拐杖在不停地发抖,腿更不似自己的。好几次他都想说算了吧,你抱我过去便好。 可是赵渊又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拔步床终于在眼前,只剩两步,只剩一步,带他脚尖抵在床边时,谢太初便迅速抱起郡王,走入拔步床,又仔细收拾好幔帐,这才缓缓解开赵渊身上的衣物。 赵渊这才察觉自己大汗淋漓,握着拐杖的手更是颤抖不已。 “郡王,可愿与我同眠共枕,行夫妻之事?”谢太初为他擦拭干净汗水,方才抬眼问他。 一如成亲那日。 赵渊躺在锦被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好。” 他幼年大病一场,之后双腿便孱弱无力,年龄越大越是如此。床笫上,只能任由谢太初摆布。 凝善道长会为他摆正身体,为他按压腰腿间的xue位,会以罡气仔细疏通他身体每一处脉络。这样应是十分耗费修为的,他躺着,就能瞧见灯下的谢太初额头与鬓角有微汗积攒,待大周天结束,连呼吸都会急促几分。 可这并没有完,他在按完他脚底xue位后,便会分开双股,探入幽秘之地。 曾经他亦有些畏惧。 可谢太初却温和告诉他:“郡王无须害怕,我会轻柔以待。” 接着他纤细的手指,带着些温和的清凉便已紧贴赵渊从未想到过的地方,抵达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境。 不止如此。 谢太初似乎真有些情迷的仙功,红烛落泪、颠鸾倒凤。便是赵渊也不知道,原自己也能这般混乱了神智、捣碎了心神,只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跌跌宕宕。 是谢太初,引着他初尝人伦又屡攀极乐。 男子之间,原来也能这般婉转眷恋、缠绵旖旎。 赵渊仔细回想起这一年的光阴。 之所以对谢太初这个人总还带有幻想的原因,也许与这床笫之事脱不开干系。他总是这般细致入微,像是对待最温柔的情人。 于是他才自作多情地以为——谢太初与他亦有情义。 只是人要经历了才明白,若不爱、若无爱,那些个温柔的假象,犹如最钝的刀刃,待鲜血淋漓时已是留下了自欺欺人的伤痕。 再无法愈合。 一次终了。 夜已深沉。 谢太初欲起身,赵渊却忍不住抓住他胳膊,问:“凝善,这一整年里,你可曾钟情于本王?” 哪怕一刹。 哪怕一瞬。 谢太初缓缓握住他的手,眼神清澈道:“殿下忘了,我修无情道。” 赵渊笑了一声:“是我想多了。” “殿下。”谢太初仔细打量他,仿佛关切之极,“方才我为殿下请脉,殿下脉象微乱,身体可无恙?” “我好得很。”赵渊说,“血气方刚的男子,一次怎够?太初莫走,与我再赴极乐。” 谢太初还欲再问,赵渊已经搂着他的脖子,递吻过去,将他重新拉入了温柔之境。 这次酣战比前一次更让人投入。 连谢太初这般自持冷静之人都似乎难以克制,幔帐的气息已被点燃。 冲锋陷阵。 势如破竹。 汗水混杂在一处,连带着欢愉的泪和喘息。 待最后,倒说不清是谁先鸣金收兵。 * 谢太初是天已灰亮时起身,从外室拿了奉安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为半昏迷的赵渊擦拭身体。 “今日要进宫与太子对弈。”谢太初对他说,“郡王莫忘了。” 可是赵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太初……”模糊中,赵渊唤了他一声。 谢太初的动作似乎是顿了一下,仿佛低头吻了他的额头。只是接着赵渊陷入了黑暗。待他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谢太初已经离开。 “道长一大清早便去道录司了。道录司要点卯,去迟了不好。”奉安说,“奴婢拦都拦不住。” “马上要霜降了,今年皇帝欲携文武百官及宗亲入天寿山,谒陵祭天。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及内衙门的内官监、神庙监……还有宗人府早就忙碌了起来。道录司与僧录司更是到了一年最忙碌的时候——抄经理学,一路去天寿山不可怠慢了宗亲。”赵渊说,“太初为道录司正印,掌天下道教之事,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奉安跺脚:“郡王,您又向着谢太初说话了!” 赵渊怔了怔,无奈的笑了:“我便是习惯了,是我的错……” 他摸了自己的额头,像是要敲醒自己的神志。 “洗漱更衣吧。”他对奉安说,“今日要进宫给太子请安,莫错过了时辰。” “好。” 奉安收拾地上散乱衣物的时候,和离书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殿下,这……”奉安拿着给他看。 “我倒忘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过告知一声。放在抽屉里,这两日待他回来的时候,再拿给他便是。” 赵渊又摸了摸眉心,那个额吻早就冰凉,连燕子抄水般的涟漪也不曾留下…… 第4章 边塞九王 乐安郡王赵渊乃是肃王次子,兴许是开平之地气候严寒,自幼身体孱弱,又是次子,并不被寄予厚望。 封王时也与其他十几位年幼宗族子弟一并下的碟文。 普普通通的郡王一个。 连封号都是“乐安”二字——知足常乐,平平安安。 这大端疆域内,这般的郡王,没有三十也有十五,并不稀奇。 他十四岁那年冬天,霜降前与肃王和肃王世子一同入京随贤帝谒陵祭祀,不知道为何被贤帝喜爱,留在宫中与太子作伴数月。 终于春暖花开,肃王与哥哥离京,他去送行。 肃王面容肃穆,对他道:“皇帝子嗣血脉只有太子、宁王与我……我在开平守疆,离京却近,便早有谣言说我因是皇帝长子,多少有些不该起的心思。如今……太子子嗣刚诞,陛下心思深远,君心难测,他既然看上了你,便是没有办法……不留我肃王血脉在京城,无法定君心……渊儿不要怪我。” “父亲不用多说。”赵渊道,“在京城之地没什么不好。您知道我从小喜爱围棋,如今在宫内,皇爷爷和太子叔叔请了李国手教习我对弈,日日痴迷,不思家乡。连娘都想得少了。” 肃王世子赵桢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听完这话,哭得泣不成声:“老二你胡说什么。平日里都是你粘着娘亲不放,这会儿倒说不想他?!不行,你要跟我们走!来时三个人,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我怎么跟娘交代啊?!” 他抓着赵渊的手不肯放。 “你一个人在京城会被人欺负的。你不能留下来。你跟我们回去,娘亲还在家中等你!” 可比他小两岁的赵渊还能笑着安慰人:“父亲,大哥,我腿脚不便,开平太远了,我便不回去啦。” 走的时候,在远望亭送行,直到父亲和大哥的身影变得渺小,快要不见时,哥哥回头看他,挥手大喊:“下次我们回京便来看你!!!接你回家!” 回家? 自顺天府向东北走八百里,便是开平。快马加鞭不过几日……却回不去了。大端有律,封王定藩之宗亲,入藩后无皇命不可出封地。 鸿雁传信。 便是母亲后来病逝,亦是过去了数个春夏,才得到了消息。 自十四岁父兄回了开平,转眼十年,不曾相见……今年皇帝预携百官前往天寿山谒陵祭祖终于又召肃王入京陪驾……想必父兄已经启程了吧,开平离得近,霜降前怎么也到京城了。 到时候他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 “王爷,咱们到端本宫啦。”奉安在车外对他说。 赵渊收回思绪应了声好,便被奉安及仆役抬出车子,被稳妥安置在了轮椅上,又整理衣物,这才上前通报。 他去时,太子在养心殿内侍奉皇帝,安排霜降时皇帝与百官往天寿山陵恭谒致祭之大事。 这会儿端本宫内,只有皇太孙赵浚在,这孩子十岁,聪慧异常、又敏捷健康,来日又是一位定国明君。端本宫暖阁内支起了挂图,赵渊进去时,皇太孙正在看那挂图——乃是《大端万里山河图》。 “皇太孙殿下。”赵渊作揖。 赵浚小小的身影盘腿在那山河图下,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跃而起,跑过来抱住他,欣喜道:“二哥来了!” 说完这话,还不可罢休,爬到他腿上坐着,搂着他脖子,开始跟他讲自己最近上课有多难,新请的帝师又多苛刻多爱刁难人。 赵渊忍不住笑出声:“朱传良师承阳明先生,乃是当今现存儒学泰山,又与治国谋略有独到建树,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个刁钻刻薄的糟老头子。” “这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的话,二哥也能信呢!”赵浚委屈地说,“他还给我留了作业,我正想不透呢。” “哦?”赵渊让奉安把轮椅推到了山河图前,抬头仰望。 大端帝国的疆域尽在此图之中。 北至极寒之地,南入西洋深海。甘州方才日出,而东海已然入夜。两京一十三省,沃土十万里,百姓造册两千三百万户,诸夷纳贡来朝。 赵渊忍不住感叹:“寰宇之内,端若次之,则无第一。有幸生于此等盛国,有幸可观此等盛世。” “二哥,帮浚儿想想怎么应付朱大家吧。”皇太孙十分愁苦,哀求道。 “应付?”赵渊好奇。 “他不考我《论语》,不让我抄《中庸》,偏要问我对当今局势如何看。”赵浚茫然,“我瞧了半天,也并不太懂。求求你啦,二哥,你对我最好了。” 赵渊心软,对赵浚又当做是亲弟弟般极为疼爱,于是思考片刻道:“局势我亦不太懂。不过我倒觉得大端与棋盘也没什么不同,左右不过纵横十九的对弈罢了。是时机、局势、更是人心的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