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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陛下收回旨意。”他挺直腰杆,磕头行礼,“陛下年幼,不应为了……”他试图给朕讲清楚其中的利弊,可是没有必要啊。你看着朕,看着朕这些年的昏庸,看着朕的颓废与荒唐,难道不够么! 你还要朕,拿出什么证据,才能让你放手呢。 “你以为,整个朝堂就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背后的弊端么!”怒火再也无法隐忍,看着这样的将军,所有的忍耐与笑脸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你以为他们都看不见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么,就只有你聪明么?” ……将军跪在那里,低垂眼眸看着地上的石砖。 “所有人都知道朕就是要下这样的旨意,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旨意朕是铁了心要下的,你凭什么要朕收回这样的旨意!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朕,你以为你有什么身份来要挟朕么!” 真的已经够了,就这么按照朕的意思颠覆这个王朝不好么,就这么拿走你那么多属下想要得到的位置不好么。不过是披上一件金色的袈裟,不过就是向前走一步,你既能够得到那么多人所垂涎的东西,难道不好么? “你不过就是一条会吠的狗!”手中白玉杯噗通一声被朕砸到了地上,玉杯在地上打了个转,咕噜咕噜掉进了一旁的池子里,惊起了其中游动的锦鲤。朕被将军气的够呛,因为从未见过他这般没有眼色的人。 可将军不为所动,他跪在那里直言道:“陛下既已知晓,就应为这天下苍生……” “别搞错了。”冷艳看着将军,朕只觉得心里徒升一股暴虐,像是最初朝臣质问朕的身份,就像是他们质问失踪的皇子,就像是他们质问死去的后宫妃子,就像是母后笑着倒在了朕的身后,朕最后的最后,也只看见了父皇的背影。 “谁要救治这病入膏肓的天下啊。” 亲吻母后的父皇,踹在身上的金色靴子,母后绝望的哭泣,目前缓缓闭上的门扉。小院子里的阴冷再次加固身上,就好像看见了母后逐渐冰冷的身体,就好像耳边要把人逼疯的安静,就好像那句冰冷的杂种。 “谁要救治这腐朽枯败的家族啊。” 明明是人间四月芬芳天,身体确实透入骨髓的阴冷。像是那个永远照不进眼光的小院子,像是那个只有残渣剩饭,就连一个残缺之人都敢带着鄙夷的小院子。什么都没有,安安静静,空空荡荡,一片黑暗…… “谁要坐这个位子,谁要当这个皇帝啊!”看着将军,心底那些阴暗和复杂像是被人挖开的泉眼,再也无法遮挡冒进的涌流。那些不甘,那些憎恨,那些在阴冷夜中生长的负面,冲破了往日的面具,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只是那样的情绪还没得发泄,将军一步上前就抱住了朕。他的胸膛炙热宽厚,他的身体温热鲜活,说起话的时候还能够感受到震动:“陛下,”他如此说道,“呼吸——” 他宽厚的手掌拍着朕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抬头去看将军,他的眼神阴沉,紧紧盯着一旁的池塘。然后他低头,幽黑的眸子低垂瞧着朕,情绪复杂:“陛下,您的心情,臣不懂。”与其说是感慨,倒不如说是简单的陈述,像是在讲述天气一般简简单单。 “可臣,一直记得,”他抿嘴,“那日大殿之上,陛下的笑容。” “臣相信陛下并不是想要死去,不是真的想要毁掉这个王朝,也不是不想成为一个好帝王。”将军的声音很低沉,像是那夜小院子里听见的低沉撞钟,“如果陛下无法忘记,那便不要选择忘记了,臣会陪着陛下一同铭记的。” 他搂着朕,像是冬日冰天雪地中一个巨大的火源。 “臣愿意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成为陛下的银木仓。陛下想要除掉的人,陛下看不惯的人,那些让陛下不开心的人。”他低声许诺,“臣来处理就好。” “陛下只要笑着就好,像是那日听闻外藩来贺之日那般,笑着就好。” 然后,再也维持不住白日装傻充愣,满面笑容的样子了。 “孤就……”这一刻,什么皇帝,什么身份,统统见了鬼,“只想要自由啊。” 想要看看树上所说的壮丽山河,想要去看看画上描绘的万里锦绣。 想要尝试一下传说中的糖葫芦,想要尝试一下粗布衣撒野的感觉。 想要被人揪着耳朵批评不好的,想要被人摸着头并夸奖做的真棒。 没有华贵衣食不要紧,没有珠宝金银不要紧,没有护卫加身不要紧,没有身份地位也不要紧,哪怕下一秒死去都不要紧。 孤就只想要,真正的活一次啊。 阳光之下,原本还游动着金色锦鲤的池塘里,一片雪白。 ————————————这是注释—————————— *小皇帝其实在羡慕将军,羡慕他为了自己的意愿可以不择手段的去做,也有能力做到。将军手中有兵,所以能够威胁他,所以能够强迫他。可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只能昏庸,只能把所有事情都当做看不见。 *五百年的王朝,早就已经腐朽了,小皇帝也早就不想做这个位置了,他所看好的继承人是将军,可当将军的手下都有了那样的心思,将军却没有。 *小皇帝现在很憋屈,特想哭。 --